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6章 螻蟻

 眼前的黑暗突然褪去,火把的光亮極為晃眼。

 杜媗抬頭看去,只見一個滿臉兇惡的牢役舉著火把進了刑房,一把扯掉了她嘴裡的破布。

 “冤枉!”杜媗大喊道:“杜家是冤枉的!”

 “杜大娘子別喊了。”刑房外忽然有人悠悠道:“此處乃京兆府,你若是聰明人,該知無論如何喊皆徒勞而已。”

 這人身邊有隨從打著燈籠,照亮了他那青色官袍、微微上翹的鬍子,以及嘴角的嘲弄之色。

 正是京兆府法曹吉溫。

 杜媗見了,啐罵道:“走狗!索鬥雞的走狗!”

 “罵我,可。”吉溫搖頭道:“罵右相,不可。”

 “啪!”

 牢房中的牢役當即上前,重重給了杜媗一巴掌。

 吉溫這才繼續道:“今載我得了一個渾名,不對,是半個,所謂‘羅鉗吉網’,其中‘吉網’便是我的法網了。”

 “呸,酷吏,不以為恥,反以為傲。”

 “你是個大美人,我勸你莫試我的法網。”吉溫摸了摸門柱上的血跡,手指輕輕搓著,自顧自地說著,其後問道:“是太子遣人燒了柳勣為他結交大臣的證據嗎?”

 杜媗咬牙道:“你休想要我招……”

 牢役一把扯住杜媗的頭髮,叱問道:“是太子遣人銷燬證據的嗎?!”

 “慢些,慢些。”吉溫責備道:“也不知疼惜美人,杜大娘子是得留著當證人的,怎好對她用刑?”

 接著,他話鋒一轉,喝道:“來人,帶進來!”

 刑房門被打開,外面叱罵聲與哭聲大作。

 牢役拖著個衣不裹體、血肉模糊的女人進來。

 杜媗定眼看去,肝膽俱裂。

 “流觴!”

 “畜生!你們這些畜生!給我放了她!”

 “……”

 流觴顯然受了極大的痛苦,已哭廢了嗓子,連呻吟都顯得沙啞。

 血不斷流下來,漸漸淌了一地。

 吉溫心疼地“嘖”了兩聲,道:“杜大娘子不必為此賤婢哭,不值當。她已招供,誰燒了證據本官已知曉,唯缺一人證,證明此事乃東宮指使。”

 說罷,他向流觴問道:“說吧,那縱火者薛白,可是太子派去之人?”

 流觴喉嚨裡“咯咯”了兩聲,啞著聲哭道:“是……是……”

 “你說可沒用,你只是一賤婢,我要你家娘子說。”

 吉溫笑著,回過頭,看向了杜媗,問道:“是嗎?”

 杜媗大哭不止,不停搖頭道:“別這樣!”

 吉溫上前,輕撫著她的頭髮,柔聲道:“你那無用的丈夫柳勣已招供了足夠多的罪名。”

 他口中一股惡臭傳來,杜媗幾欲作嘔,哭道:“不。”

 “杜家滿門也已被拿到牢獄,此時正在拷問,一個滿門抄斬的大罪是逃不掉的。”

 “不。”

 “可憐,大美人遇人不淑啊,眼下只有你能救杜家。”吉溫道:“我再問一遍,是否太子遣薛白銷燬證據?”

 “求你……求你……”

 “你還想保太子?”

 吉溫故作訝異。

 “強撐?無用的。”他走到流觴身邊,一腳踩在她頭上,笑道:“在我眼中,太子尚且不足懼,你與我鬥?這一腳踏下,你方知螻蟻只是螻蟻。”

 “不!”

 在杜媗的哭求聲中,吉溫已抬起腳,然後,重重踩下。

 如同踩死了一隻螻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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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隻螞蟻原本躲在地穴裡冬眠,卻無辜被人挖了家園,它們只好在一片新翻出的土地上慌張地爬了一圈,重新鑽進了土裡。

 雪花還在飄,漸漸地,給這一小片新土蓋上了薄薄的一層積雪。

 地下埋著一口大缸。

 大缸裡完全是一片黑暗。

 青嵐的淚水已經沾溼了薛白的前襟。

 “別哭了,你會消耗太多氧氣,害死我們。”

 “我們……要死了……”青嵐太慌了,抽泣不停,又哭道:“我不想死……”

 “那就別哭,別說話。”薛白語氣嚴厲道,“省著點呼吸。”

 “我們已經……”

 “再哭?”薛白惡狠狠地道:“我殺了你,能節省一半氧氣,還能拿你踮腳。”

 青嵐嚇得打了個嗝。

 緊接著,她便感到薛白的手摸到了自己的肩膀,順著脖子往上,撫摸著她的臉。

 “別……我真的好怕……”

 她想要推拒,卻嚇得僵在那裡,手指、腳趾麻得厲害。

 直到薛白摸到她的髮髻,拔下了她的木釵。

 頭髮散落下來,青嵐不知所措,顫聲道:“你……做什麼?”

 “撥開麻繩。”

 薛白語氣急促,儘量調整著呼吸,拿木釵塞進蓋板與缸口之間的縫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