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四百零五章 山巔鬥法

    是任俠仗義,性格剛強、擁有濃厚的肅殺之氣,就越是事半功倍,故而被譽為“秋風大振、鳴如鐘鼓,何愁朝中無大名”。

    只是這些玄機,多是世間所有五行之金本命物都具備的潛質,陳平安的那顆金色文膽,有更加隱秘的一層機緣。

    茅小冬也是在一部極為偏門晦澀的孤本雜書上所見記載,才得以知曉內幕,就算是崔東山都不會清楚。

    煉製一顆品秩極高的金色文膽,作為本命物,難在幾乎不可遇不可求,而只要煉製得毫無瑕疵,並且重中之重,是需要煉製此物之人,不止是那種機緣好、擅長殺伐的修道之人,而且必須心性與文膽蘊含的文氣相契合,再以上乘煉物之法煉製,環環相扣,沒有任何紕漏,最終煉製出來的金色文膽,才能夠達到一種玄之又玄的境界,“道德當身,故不以外物惑”!

    進入汙穢陰煞之地,不敢說一定能夠萬邪不侵,讓世間所有陰物鬼魅避讓三尺,最少可以先天壓制、壓勝那些不被浩然天下視為正統的存在。

    這種效果,類似於生活在遠古時代江瀆湖海中的蛟龍,天生就能夠驅使、震懾萬千水族。

    茅小冬收起思緒,在陳平安仔細打量那些天材地寶的時候,緩緩道:“這幾天我們儘量避開人多眼雜的白天,在夜間拜訪大隋京城的文廟與其餘幾處文運濃郁之地,我需要跟那些神祇取回和預支一些文運,有些是我們山崖書院相當於……‘寄存’在他們那邊的,說句市儈的,其實就相當於是做買賣的分紅了,大隋高氏皇族和禮部衙門也會對此睜隻眼閉隻眼,畢竟是給我取回東華山而已,就像你說的,東華山終究還是大隋版圖。”

    茅小冬提醒道:“在此期間,你只管站在我身邊,不用你說什麼。之所以要帶上你,是試試看有無獨屬於你的文運機緣,怎麼,覺得彆扭?陳平安,這就是你想岔了,你對儒家文脈之爭,其實如今只知皮毛,只看其表不知其義,總之你暫時不用考慮這些,按照我說的去做就行了,又不是要你對哪支文脈認祖歸宗,別緊張。”

    陳平安點點頭,“好的。”

    茅小冬又直言不諱道:“如今大隋京城醞釀著妖風妖雨,很不安生,這次我帶你離開書院,還有個想法,算是幫你脫離了兩難困局,只是會有危險,而且不小,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茅小冬明擺著是要以自己擔任誘餌。

    陳平安擔憂道:“我當然願意,只是茅山主你離開書院,就等於離開了一座聖人天地,一旦對方有備而來,最早針對的就是身在書院的茅山主,如此一來,茅山主豈不是十分危險?”

    “想要對付我,哪怕離開了東華山,對方也得有一位玉璞境修士才有把握。”

    茅小冬哈哈笑道:“可你以為寶瓶洲的上五境修士,是裴錢和李槐收藏的那些小玩意兒,隨隨便便就能拿出來顯擺?大隋唯一一位玉璞境,是位戈陽高氏的老祖宗,還是個不擅長廝殺的說書先生,早已經去了你家鄉的披雲山。加上如今那位桐葉洲飛昇境大修士身死道消,琉璃金身碎塊在寶瓶洲上空散落人間,有資格爭上一爭的那些千年老王八,例如神誥宗天君祁真,傳聞早已偷偷躋身仙人境的姜氏老祖,蜂尾渡野修出身的那位玉璞境修士,這些傢伙,肯定都忙著鬥智鬥勇,不然剩下的,像風雪廟魏晉,就聚在了寶瓶洲中部那邊,準備跟北俱蘆洲的天君謝實大打出手。”

    茅小冬感慨道:“寶瓶洲大大小小的王朝和藩屬,多達兩百餘國,可本土的上五境修士才幾人?一雙手就數得出來,在崔瀺和齊靜春來到寶瓶洲之前,運道差的時候,可能更加寒酸,一隻手就行。所以怪不得別洲修士瞧不起寶瓶洲,實在是跟人家沒法比,方方面面都是如此,嗯,應該要說除了武道外,畢竟宋長鏡和李二的接連出現,而且如此年輕,很是驚世駭俗啊。”

    陳平安便說了倒懸山師刀房關於懸賞宋長鏡頭顱的見聞。

    茅小冬笑道:“浩然天下習慣了小覷寶瓶洲,等到你以後去別洲遊歷,若說是自己是來自最小的寶瓶洲,肯定會經常被人瞧不起的。就說山崖書院建造之初,你知道齊靜春那二三十年間唯一做成的一件事,是什麼嗎?”

    陳平安搖搖頭,“不知道。”

    茅小冬微笑道:“那就是辛辛苦苦為大驪王朝培養出了一撥撥讀書種子,卻一個個削尖了腦袋想要去名聲更大的觀湖書院求學,為此齊靜春也不攔著,最可笑的是,齊靜春還需要給那些年輕書生寫一封封引薦信,替他們說些好話,以便順利留在觀湖書院。”

    陳平安愕然。

    茅小冬神色淡然,“那時候的大驪王朝,幾乎所有讀書人,都覺得你們寶瓶洲的聖賢道理,就算是觀湖書院的一個賢人君子,都要講得比山崖書院的山主更好。”

    書齋內沉默許久。

    茅小冬轉頭望向窗外,自嘲道:“所以從我們先生,再到齊靜春,最後到我茅小冬,竟然是誰都沒個準話,關於哪些才算是正兒八經的嫡傳弟子,到底有幾人是名副其實的入室弟子,誰又是真正的關門弟子,都說不清楚。陳平安,你說好不好玩?反觀其餘幾支大的文脈,那叫一個傳承有序,法度森嚴,好一個群星薈萃,蔚然大觀。”

    陳平安不知該說什麼,唯有摘下養劍葫喝了口酒。

    茅小冬走到窗口,不知不覺,已是月明星稀的景象。

    高大老人轉過頭去,看到那個始終不願承認是自己小師弟的年輕人,正在猶豫要不要繼續喝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