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木皿 作品

第二百五十五章 入侵

    洪老漢抽著白天從李紅金那裡順來的黃雀樓,香菸已經快要燒到濾嘴,在焦臭味升起的那一秒,他將菸屁股摁滅在了老宅的臺階上。

    天色已經很晚了,馬上就要凌晨,他已經接連拒絕了五名前來拍照的網紅和一支直播團隊聯繫人的邀約。李紅金對此極為不滿,晚飯時在飯桌上陰陽怪氣的銱了他幾句,催促他趕緊將老宅內的兩人送走,他已經跟跟那名直播團隊負責人通上了話,明天就要過來錄製節目。

    洪老漢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靠在正門的柱子上,地上的菸頭又多了一支。他給自己重新點了一根菸,看著烏雲蔽日,不見星月的天空,思考著明天會不會下雨。他想起小時候一次連綿數月的乾旱,當雨水終於落下來時,村子裡的人歡呼雀躍,不少人直接衝進雨水中手舞足蹈。他還記得那是次成功的人工降雨後,地方上的領導下來視察情況,自己還有幸跟其中一名領導親切的握了手。而現在,看著那些只是衣服和頭髮上沾上幾滴雨水就呼天喊地的城裡人,他由衷的不解,是他們變得嬌貴了嗎?還是雨水變得低賤了?

    一個人影從黑暗的小路上走了過來,他用手裡的手機攝像頭燈照明,老遠就能瞧見,他走進時,洪老漢發現來者是村支書李紅金。他手中除了手機,還提著一隻袋子。他走到洪老漢身邊,坐在了跟他平齊的臺階上,將手裡的袋子往臺階上一方。洪老漢約莫看到了裡面有兩灌啤酒,500毫升的那種。李紅金拿出啤酒,又從紙袋中掏出一整隻用錫紙包裹的窯雞,一打開,香氣四溢。

    “來,大爺,一起吃點兒。”李紅金私下一隻湯汁四溢的雞腿給洪老漢遞了過去。

    洪老漢將手上剛點燃的煙摁滅,小心翼翼的放在臺階上,一隻手接過李紅金手中的雞腿,另一隻手接過他遞過來的啤酒。他嚼了一大口嫩滑微辣的肌肉,將雞皮吸溜進嘴裡,有大口肉下肚,喝了一口啤酒,不禁感嘆道:“好雞啊,你做的?”

    李紅金也喝了一口啤酒,正啃著一隻雞爪子,他將紙袋斜了斜,露出上面的品牌logo,說道:“我哪兒會做窯雞啊,外賣叫的,味兒不錯吧?這邊現在可以點外賣了,趕明兒我教你。”

    “不錯,不錯,比俺瞎整搗的強。不過你那智能手機,我是真學不會。”洪老漢喝了口啤酒,將手上的雞腿吃得丁點兒不剩,雞骨頭隨手丟在地上。

    李紅金一看,當即提醒道:“誒,洪大爺,這兒現在是景點,可不興隨地亂扔垃圾啊,你可別帶這個壞頭。”

    洪老漢臉上一紅,嘴上嘀咕著:“待會兒就打掃打掃”,手上又撕下了一隻雞翅。

    正吃著,李紅金又開口問道:“洪大爺,你說,那兩位,啥時候才能出來啊?”

    “我咋知道。”洪老漢隨口說道,“玄乎人的事兒啊,咱們這些普通人還是別摻和的好。”

    李紅金當即不樂意了,“啥玄乎人兒啊,再玄乎那也得歸國家管,可不興亂來,我是擔心他們要是出了什麼意外,把您這老宅弄壞了,那……那多不好啊。”

    他這話說得很委婉,洪大爺哪裡聽不出來,但這會兒吃著人家的雞喝著人家的酒,也就不好戳穿他那點兒小心思,要換平常,那必須得懟回去,老宅子是他的,他愛給誰用就給誰用,誰也管不著。

    “能出啥事兒,不就是在裡頭睡一覺嗎?能有啥?”洪老漢撇了撇嘴,“最多明天早上就醒了。就算他們能一直躺著不吃不喝,難道還能不拉屎撒尿啊?”

    他說得粗俗,李紅金想起江曉彤那仙女兒一般的身材樣貌,嘿嘿笑了兩聲,自顧自的砸吧著嘴,沒有接話。

    身後老宅中傳來一陣木頭墜地的聲音。

    “肯定又是李寡婦家那隻貓溜進去了。”洪老漢不滿的說道,“上次俺那盞油燈就是被那貓碰壞的,要不是看她孤兒寡母的,唉,算了甭提。”

    李紅金尷尬的笑了笑,

    吃完了一隻雞,兩罐啤酒沒頂多大事兒,兩人半點兒醉意也沒有,反倒是更精神了,兩人聊了些家長裡短,李紅金便表示要回家睡覺,洪老漢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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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這麼幹等著了,琢磨著明天再掃乾淨這一地菸頭,至於雞骨頭嘛,估摸著天亮就要被村裡的狗子叼走。

    “唉,這心裡頭始終不安寧,不成,我得進去看看。”李紅金剛走了兩步,又轉了回來,對正拍著肚皮的洪老漢說道,“我進去瞧瞧。”

    洪老漢對此倒沒什麼牴觸,看看就看看,那倆人又不是沒穿衣服沒蓋被子,能看到個啥?

    他也道:“想看就看看吧,俺也進去瞧瞧。”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寨子,李紅金原本走在前頭,一進內院,立馬腳步頓挫了起來,三步一頓的東張西望,臉上冷汗連連,很快便被洪老漢超了過去。

    正堂是通了電亮著燈的,只是燈泡老舊,只能映照著牆上那副偉大領袖的下半截身子。李紅金只聽到洪老漢一聲大叫,他精神一緊,撇開那些令他心神不定的身影衝了過去。只見正堂前鋪著一張臨時拼湊的木床,床上兩人,一男一女擁在一起,被子外的金髮格外引人注目,木床周邊圍著一道用看不懂的符咒畫成的圓圈,被圍在圓圈之中的除了那張木床,還有那張梨花木躺椅。

    然而,原本應該安坐在躺椅上的紙人,此刻卻不見了。

    “啊!”李紅金大叫一聲,衝到洪老漢身邊,急問道:“大爺!你兒子呢!?”

    “我……我怎麼知道!他……他……”洪老漢看著空蕩蕩的躺椅入了神,被李紅金一問,這才回過神來,“他從來不起身的!怎麼回事!?他……他跑哪兒去了!?”

    李紅金四下張望,但入眼的除了那些隱藏從記憶中走出的人影,沒有發現任何異樣,而那些人影冷冰冰,直勾勾的看著他,出現在他目光所及的所有角落。帶著寒芒的目光衝擊著他的心神,愧疚與懊悔剝離著他這些年給自己樹立的一次次自我欺騙。

    終於,彷彿一種與生俱來的傾向,李紅金的雙目逐漸迷茫,他如同囈語般呼喚著一個名字:“周琴……”

    洪老漢見他這會兒竟然犯起了迷糊,一巴掌抽在他腦門子上!

    李紅金被疼痛打得清醒了一些,但讓他徹底清醒的,則是突如其來的詭異聲響——那彷彿生鏽的金屬在地上摩擦的聲音,緊接著,它來自記憶中的女孩的身後,那是另一個人的影子,他的輪廓比記憶中那個消瘦的女人魁梧得多。直到他成為了周琴身被後的陰影,將她覆蓋,最後穿過了周琴虛幻的身子來到他的面前,他這才意識到,那是紙人,是洪老漢兒子,洪閒的紙人!它一步步朝自己走來,搖搖晃晃的身子在昏暗的環境下顯得格外詭異。李紅金目光向下移了移,只見紙人手中,竟拖著一柄曾用來砍柴的,鏽跡斑斑的鐵斧!紙紮的五指艱難而笨拙的抓著斧柄,斧頭被它拖在身後,在石板鋪成的地面上磨出了一道長長鏽痕。

    “老洪!老洪!”李紅金這會兒也不顧及什麼輩分禮儀了,粗暴的將洪老漢拽過身。

    洪老漢正要上前喚醒床上的兩人,忽然被李紅金拽住,還以為他又犯痴,轉頭就要罵他兩句,但被那鐵斧拖地的噪音吸引,定睛一看,大叫一聲,“兒子啊!你跑哪兒去了啊!?”

    再看到紙人身後拖行的斧頭,他心中猛地一顫,高聲問道:“你你你……你拿斧頭幹什麼!?快放下!”

    “你兒子怕不是出什麼毛病了吧!我就說!就不該讓他們進來!”李紅金大聲抱怨著。

    兩人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處理,洪老漢轉身就衝到窗前,在吳趣臉上拍打了幾下,小聲說道:“喂!喂!快醒醒!醒醒!出事了!”

    他邊拍邊抬頭觀察李紅金那邊的情況。只見自己兒子的紙人已經拖著鏽斧走到了他跟前,李紅金被嚇得緩緩後退,紙人雙手掄起斧頭就朝他劈了過去,幸好它的身體只是用紙紮成,這一下既遲緩又笨拙,李紅金雖然心驚膽戰,但依舊一個挪步躲開了這一斧。斧頭劈在地磚上,濺起一陣火花。

    洪老漢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更加焦急的在睡死過去的兩人臉上又拍又掐,但兩人始終不見動靜,洪老漢心急之下,直接衝到李紅金身邊,對身前的紙人喝道:“畜生!你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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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紙人根本沒有理睬他的喝問,舉起斧頭當頭劈下,洪老漢慌忙躲閃,他七十近八,身手雖然不如年輕時敏捷,但要躲過這由渾身上下孱弱不堪紙的人揮動的斧頭,還是輕而易舉的,他躲開兩斧,又罵又叫,紙人卻始終沒有片刻的停頓,一斧又一斧的朝著接近他的人劈砍而去。兩人只能閃躲,不敢還手,李紅金知道,要打爛眼前的紙人並不是什麼難事,隨便撿起地上的磚頭砸過去,多來幾次,那紙做的身軀怎麼可能捱得住?可自己要是一有這方面的動作,指不定洪老漢就要衝過來阻止自己,到時候紙人接上一斧,那可就是險象環生。於是他只能衝著洪老漢大喊,讓他趕緊去喚醒床上的兩人,自己則纏著這發狂的紙人。

    洪老漢一聽,轉身又回到了大堂,之前拍打無用,他索性抄了個老舊銅盆,衝到後院水井處,打上來一盆冰涼井水,他端著盆跑回正堂,二話不說一盆冰水便潑在了床上的兩人臉上!吳趣大叫一聲,睜眼醒來,只覺得冰涼徹骨,一旁的江曉彤一陣痙攣,隨即捂著頭不住尖叫,聲音痛苦無比。吳趣反應神速,他抱住江曉彤想要烘乾她頭上的冰水,然而微一發力,只覺得體內力量如同一座沉重的鉛山,自己與其的聯繫僅僅只剩一根髮絲,竟然無論如何都調動不起來。他艱難的集中最後一點精神,勉強勾勒出一個簡單的高溫法印為她提供溫度,緩解被冰水刺激出的槍傷後遺症。

    “快起來!我兒子!我兒子發狂了!”洪老漢指著正堂外還在不斷襲擊李紅金的紙人大聲喊道。

    吳趣問聲看去,那紙人似乎發覺了他的目光,它拋下李紅金,一步一步的朝正堂走來,手中的利斧再次拖出刺耳的噪音。

    “到底是怎麼回事!?”洪老漢焦急的大聲問道,“怎麼會這樣?!”

    吳趣沉默不語,原來他們被托爾斯坦拋入馬桶,接近了自己位於現實世界的軀體,馬上就醒轉了過來。兩人墜入湖中,被洪閒撈了起來。但兩人都是虛弱無力的狀態,洪閒將他們搬入別墅內,用食物和溫暖的爐火滋養他們的精神。這讓他們稍稍恢復了一些。江曉彤的情況還好,只是被黑夜女神號吸取了一些關於美夢的記憶,情緒指數在抑鬱的臨界值上下徘徊不定,吳趣卻是精神力徹底透支,如果以這種狀態迴歸軀體,極有可能留下什麼精神上的後遺症。

    就在兩人稍稍恢復了一些狀態之際,某種龐大而黑暗的東西衝入了這個夢境空間,它骯髒的軀體直接汙染了這裡的空氣,星星們在一瞬間便被他無限膨脹的身軀吞噬,緊接著,它落到了別墅前的湖中。

    儘管它看上去沒有一開始那麼大了,但依舊填滿了整個湖泊,掀起驚濤駭浪,淹沒了別墅。當它試圖離開湖泊時,首先上岸的是它的上半身,為了適應陸地的行動方式,它強迫自己長出了兩隻碩大粗壯的前肢。

    洪閒為了阻止它,在夢境中憑空創造了大量的火炮與導彈,夢境之力不斷轟炸著眼前的怪物,但它還是上岸了,它身軀後半段兩側延伸出兩條貓科動物一般的長腿。洪閒的“夢中情人”英姿颯爽的駕駛著一輛二次元風格濃烈的機甲與它戰鬥。

    一開始,她還能佔據些許上風,重拳與巨大的戰艦刀將它死死的釘在了地上。但怪物在習慣了自己的肢體後,機甲被粗暴的掀翻在地,它掏出駕駛艙,將身著緊身駕駛服的完美女人一口吞了下去。

    洪閒狂怒之際,召喚出了所有想象力——飛機坦克,手持電磁步槍的陸戰隊員,還有機甲騎士,宇宙艦隊,反物質武器,從天而降的光耀巨劍,甚至還有一群手持長劍與法杖的木偶法師——它們放出炫目的魔法:火焰,冰霜,閃電,隕石。它們在“炮平四海”的怒吼聲中撕扯著怪物的身體,將它打得節節敗退,只能在破碎與重組間不斷的循環往復。

    然而這些東西全都不是真實的,它們的本質依然只是夢境力量的具現。很快,怪物適應了這種力量,他的身體快速溶解,變得更加噁心柔軟。本以為即將獲得勝利的洪閒放聲大笑,得意非凡,然而改變了形態的怪物如同一條黑蛇,它靈活的穿過了所有的火力覆蓋,正面撞上了放鬆警惕的洪閒。

    然後,它們粗暴的從他的口鼻耳,以及任何它們能找到的通道,鑽入了他夢境中的軀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