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薇妮 作品

第127章

    卻說凌景深帶走小唐後,懷真一路自回應公府,暗想唇上有傷,卻不好交代,想了半晌,便故意對吉祥說道:“方才我一時著急,竟然咬破了嘴唇,你給我瞧瞧傷的如何?”

    吉祥忙過來看,卻見那櫻唇上果然有一處滲著血,幸而破的不大。-

    吉祥忙道:“姑娘怎麼這樣不小心?回頭給老太君跟奶奶見了,必然要罵的。”

    應懷真便道:“好姐姐,你給我瞞一瞞,咱們不提唐叔叔忽然病了的事兒,只說是我不留神磕在車壁上弄壞了的,可好?”

    吉祥聽了,總比自己咬破了要好些,於是便道:“我答應自然是使得,只不過姑娘以後可也要留神,怎麼自己竟能這樣不知輕重呢?”

    懷真就仍低下頭去,忽然看到自己裙上有些皺了,忙伸手扯平了。

    如此回到府內,見了老太君,依舊如此說話。應老太君只說以後叫留心些就是了,便又問宮內的情形,懷真少不得也一一說了,只叫放心。

    如此應答了一番便回到東院,進了屋內,撲面便嗅到一陣梅花香氣,卻見桌上瓶中那一枝臘梅已經有些幹了,花朵不似開始時候那樣肆意綻放,卻縮成了小小地一團,抱在枝頭,看來甚是可憐。

    應懷真凝視了會兒,忽覺透心一陣兒涼意,待要抬手摸上一摸,手指未曾碰到,卻又停下,生怕花朵又落下來,如此看了半晌,只是出神。

    秀兒進來添茶,見懷真發怔,便問道:“姑娘今兒進宮去可好?”忽然看到她唇上帶傷,一時驚了驚,就湊過來仔細看,問道:“這是怎麼了?”

    應懷真微微側面避開,只道:“上車的時候不留神碰著了,只是破了一點兒,沒要緊的。”

    秀兒看了她一會兒,便不問了,只道:“既如此,也不能大意,我把那藥膏子找出來塗一塗才好。”

    說著便回身,自去開了櫃子,果然拿出一個藥瓶來,小小地銀匙挖出一塊,便小心給懷真在唇上厚厚地塗了一層。

    應懷真覺得唇上有異,忍不住笑了笑,道:“覺著很怪,總想抹了去。”

    秀兒笑道:“可忍一忍,好的還快些。”

    不說秀兒收了藥瓶,自去了,應懷真在屋裡頭坐了會兒,想到方才在馬車內小唐的舉止,正如噩夢一般,若不是唇上這傷處提醒著,縱然是自身經歷,只怕此刻也難相信。

    誰能想到,素來溫和親切如他,寬容強大如他,對自己也從來都只是輕顰淺笑地愛護,多方照料,卻竟有這般令人無法置信的可怖之時?

    雖凌景深說他是中了迷藥,但一想到當時小唐那副擇人慾噬似的情形,竟把前世那些死埋沉底的可怖可痛情形記起一些來,頓時骨子裡也戰慄不已,不由亂亂地竟想:……是不是這世間所有的男子,皆有變身如狼如虎的殘暴時候?

    懷真扶額想了片刻,心慌意亂,臉色也微微雪白,終究不知如何解脫好,並無興致彈琴,也不想睡覺,才拿了一本書,卻又放下,思來想去,忽然想到一件事,這才出了門來,只繞著往後院而去。

    此刻雖是冬季,院後仍有各色草木蒼翠,懷真低頭打量著,邊走邊看,終於找到先前她埋淑妃所賜那個香囊的地方。

    誰知定睛仔細一看,卻有些驚愕,原來這一塊兒地方,曾有些青青草在,此時雖是冬季,草木並不茂盛,但柔軟的細草黃黃綠綠地伏在地皮上,皆是暗暗積蓄力量,只等開春兒便長罷了,然而就在靠牆角的地方,卻有一塊兒,竟只是一片黃色的枯草,並沒有一點兒綠意。

    應懷真一怔,端詳了片刻,確認是自己埋香囊的所在,她不由地蹲下身子,又看了會子,便發現在枯草之中,有兩三隻小蟲兒死在裡頭。

    懷真看了片刻,心中詫異難解,忽然聽到前頭李賢淑在叫她,便忙起身,轉了出去。

    是夜,應蘭風回來,進門便笑道:“這是怎麼說的,因為春闈在即,禮部主持,今兒才由皇上過目,欽定了今次的考官,我卻竟也在列,真真是想不到。”

    李賢淑道:“這是什麼意思?”

    應懷真忙問道:“爹真的也是今次春闈的考官?”

    應蘭風道:“可不正是麼?今兒才得了消息。”忽然見應懷真唇上微腫,便道:“這兒是怎麼了?”

    應懷真便低下頭去,只道:“是不留神,磕了一塊皮兒,不打緊。”

    應蘭風把她招過去,捏著下巴看了會兒,才道:“塗了藥了?怎麼還像是小時候一樣冒失呢?”

    李賢淑聽了,便笑道:“這個性子多早晚也改不了的,那一次咱們才回京,不也是磕破了嘴的?還多虧了那位唐大人送了一盒好藥膏過來……如今都大了,還是這個樣子,真真的冤孽!”

    應懷真聽提起小唐,似心裡戳了一根刺,就不言語。應蘭風卻笑道:“不礙事,別總唸叨她。”

    李賢淑道:“這考官有什麼好的?”

    應蘭風想了想,道:“其實並沒什麼格外的好,只是多見識幾個天底下的才子罷了。”一夜無話。

    卻說李賢淑本來打算擇日,便同應蘭風一塊兒回孃家看看,不料這天,家裡卻來了一個人。

    原來這來的正是李賢淑的三妹巧玲,因為陸波如今在幽縣做個不大不小的主簿,他家裡也薄有田產,雖然跟兩公婆偶有口角,但總體說來,日子過得倒也安樂,比大多人要強些。

    只因陸波一向心大,這許多年又一直只做個主簿,未免心裡不滿,且昔日相好的舊識都已飛黃騰達,越發顯出自己來了,因此不免有些不得志之意。

    陸波卻又知道,應蘭風如今回了京,又高升了,如今正是四品大員,又加上應公府的勢力,倘若偶然提拔一把,他自然也不至於只窩在這小縣城內受氣了。

    本早想讓巧玲疏通疏通,不料巧玲素來更是個心高眼空的人,從做閨女時候,就自覺出挑,幾個姊妹都不如她,等嫁了,陸波又大小是個官兒,二姐夫又有那宗毛病,老四又是個落魄不得志的書生,因此她越發得了意。

    只有李賢淑……起初倒也罷了,在泰州如流放似的混了五年,等回京來,應蘭風蹉跎了會子,也不過是個低級小吏,後來又外放了出去。

    偏生李賢淑只有親生的一個懷真,並沒個小子,因此巧玲口中雖然不敢吱聲,心中卻暗暗地也並不把李賢淑放在眼裡,獨覺得自己為尊。

    上回因李老爹的事兒,在家裡吵了幾句,竟鬧翻了……後來巧玲心中雖然也暗暗後悔,但她的脾氣便是這樣,從不肯對別人低頭。忽地聽聞應蘭風回京了,又高升了四品的侍郎,巧玲才越發後悔起來,只是不好說出。

    不料巧玲咬著牙,陸波卻咬不住了,便百般地攛掇巧玲,好歹去應公府走動走動,跟李賢淑緩和緩和……也為了他將來的官職著想罷了。

    巧玲起初不應,尚且說道:“一個侍郎罷了,又不是尚書……有什麼了不得的,我才看不在眼裡。”

    不料陸波反覆說了幾回,漸漸地便有些捱不住了,又自忖:“好歹都是姐妹們,難道偶然吵嘴,大姐就拿了我的錯不成?若一直不理會,難免耽擱了相公的前程,倒不如去疏通疏通,若是相公高升了,將來做的官兒比他還大,那此刻這點兒氣又算什麼呢?”

    正好陸波還有一事跟她商議,巧玲聽了,便打定了主意。因此第二天便叫人備了車馬,又帶著兒子榮哥兒,如今已經是五歲了,正是淘氣的時候,便一塊兒往應公府來了。

    趕了半天的路,才方來到府門前,一個小廝便過去告訴,只說是:“府內二奶奶的姊妹陸夫人來探望。”

    門上的人聽了是李賢淑的姊妹,不敢怠慢,忙通報進去,巧玲抱著兒子下了車,稍等片刻,門內便有婆子出來,接了兩人進去。

    巧玲從不曾來過府中,在幽縣之時,因陸波跟縣令相好,她也常去縣衙跟其他的當地富戶家中做客赴宴之類,本以為天下之大,所謂富豪也無非是如此了,誰知進了應公府,走了一刻鐘,才進了二門,又見是這樣重門疊院的氣派,以及來往小廝婆子們的行事,巧玲才暗暗咋舌。

    過了二門,才往內宅而去,此刻又換了幾個丫鬟來接,巧玲見一個個打扮的錦衣綾羅,十分出色,又不見李賢淑,心裡便有些掂掇,便笑道:“怎麼也不見我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