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薇妮 作品

第 35 章

    事實上應懷真隱約也記得,前世她這麼小的時候,性子十分活潑,也愛嬉笑搗亂,正是應佩口中所說的“老夫人喜歡的那種性子”,然而每每她在老夫人跟前兒說笑玩鬧,所得的多數竟只是厭煩的表情,以及一句:“到底是外頭長大的毛丫頭,沒規沒距的,這樣怎麼得了。”

    等她逐漸長大,應蘭風官越做越高,她的脾氣並沒改多少,在老夫人眼裡,卻成了:“心肝肉兒,到底是大家閨秀,跟別人不同,我也沒白疼你。”

    應懷真一路走一路想,不時地嗤嗤發笑,惹得應佩轉頭看她,問道:“妹妹在笑什麼?”

    應懷真咳嗽了聲,道:“沒什麼,只是想到些好笑的事兒。”

    屋內一片鴉雀無聲,等著李賢淑領著兩個孩子向前行了禮,上面應老太君才說道:“快起來吧,可憐見兒的。”

    其他在場諸人多半昨晚上都見過了,只是老夫人身邊除了應蕊跟應竹韻家裡的兩個女孩兒,還有個十一二歲的男孩,生得眉如春山,臉似銀盤,十分貴氣,跟應佩的清秀長相大不相同。

    應懷真知道這位就是昨晚上露面的陳少奶奶的獨子,也是應蘭風大哥家的兒子,今年才十一歲,名喚應春暉。

    有丫鬟上來,請李賢淑坐了,正好是在陳少奶奶的下手,應懷真則被老夫人叫到跟前去,仔細打量,片刻道:“果然生得不錯,只可惜這幾年都在外頭……泰州那個地方太偏僻,必然沒什麼好的,把孩子也養的面黃肌瘦不成個樣兒了。”

    應懷真低著頭,心裡哭笑不得,若說先前她的確是有些“面黃肌瘦”,那也是因為大病了一場,自然是瘦的不成樣兒了,但自從去年徐姥姥到了泰州後,每日裡變著法兒的做好吃的,應懷真又漸漸地放寬了心思,因此到了年後這段時間,竟養胖長高了許多,肉嘟嘟的臉蛋,雪色裡泛著微微地潤紅,唇若櫻桃,眼睛水汪汪亮晶晶地,連小手也略長了點兒肉,跟之前病著的那個可憐的小娃兒不可同日而語,沒想到在應老太君眼中,仍只是個“面黃肌瘦”?多半是老夫人的眼神出了問題。

    李賢淑雖然性子潑辣爽利,但畢竟是小戶人家的女孩兒,而應老太君則不同,出身大家,又嫁了應公府,乃是個幾代榮華富貴薰陶出來的人物,如今更是應公府裡一家之長……因此李賢淑雖然不覺著應懷真面黃肌瘦,但有些話說出來恐怕顯得逾矩,所以竟也不便搭腔,只笑說:“她去年大病了一場,年底才好了,怕是瘦了些。”

    應老太君一臉瞭然,對周圍道:“我說著呢,這孩子雖然看著好,瞧起來卻仍是有些虛,如今回來了,務必要好好養養,順便也學學府裡的規矩,別像是在鄉下一樣無拘無束的了,叫親戚們看了笑話。”

    李賢淑心底已經不大痛快,但畢竟是老人家,縱然說些偏頗的話,做小輩的又能怎麼樣呢,難道要當面忤逆?便只稱是罷了。

    應老太君說話的功夫,她旁邊的應春暉跟應蕊幾個就一塊兒打量應懷真,應蕊眼中透出幾分笑意,應春暉卻眨巴著眼,忽然道:“我瞧著懷真妹妹也並不瘦,不過比起我來倒是要瘦一些。”

    應老太君別人的話可以不聽,應春暉的話卻一個字也不拉,聽了也不惱,反而笑了起來,道:“你說哪裡話,你是個男孩兒,若比個女孩兒還瘦,那成什麼話?且你從小底子好,你這妹妹在外頭,哪裡能有你這麼受用?”

    應春暉道:“那妹妹這次好不容易回來了,我定會好好地照顧妹妹……”說到這裡,忽然覺得手臂上一疼,應春暉回頭,正看到應蕊的手搭在他的胳膊後面,笑眯眯地說:“春暉哥哥倒是個兄妹友愛的,只不過你別見了新妹妹,就一心一意地為了她,反把我們都忘了,我們可也不依的。”

    應老太君一陣大笑,撫著應蕊的頭說:“不用怕,都是一樣的友愛,再說還有曾祖母呢?”

    應蕊便又笑道:“其實我們知道哥哥不會這樣,不止是哥哥,連我們見了懷真妹妹都覺著喜歡,疼她還來不及呢,只是怕哥哥太興頭了,反而顯得我們都盡不上心了。”說得眾人一塊兒大笑。

    笑罷,應夫人對李賢淑說道:“你們一家回來的正好,下個月就是老夫人的壽辰了,正好一家子團團圓圓了。”

    許源便在旁笑道:“可不是?要不怎麼說老太君有福氣呢,我們這些子孫也都跟著沾光了。”

    眾人點頭稱是,均都十分湊趣。

    說了會兒話,應老太君有些乏了,眾人就散了。

    李賢淑領了應懷真出來,正陳少奶奶領著應春暉也往回走,只聽應春暉求說:“娘,今兒是懷真妹妹回來第一天,索性放我去跟她玩一天豈不是好?”

    陳少奶奶板著臉道:“不用又找藉口,你先把那字練好了再說不遲,橫豎他們都是搬回來了,日子長著,玩鬧的時候也多,但倘若你的字還是那樣難看,就再也別想玩樂。”

    應春暉嘆道:“快饒了我吧,夫子都稱頌我的字好,怎麼娘仍是不滿意?我得練到多早晚?手都要斷了。”

    陳少奶奶冷哼道:“不用裝可憐,倘若別人說一聲好你就信以為真,這樣固步自封,一輩子也別得好!你那手哪裡斷了?方才我看你抓著果子吃,吃得倒是飛快,一點兒也沒嫌累。”說的應春暉一聲不吭,果然乖乖地跟著走了。

    李賢淑看著發笑,不由對應懷真說:“這大嫂子倒是有趣,方才坐著大家夥兒都笑眯眯地,獨她有些冷冷地,也不大說話。”

    應佩在旁說:“大伯母自來就是這樣,她是極有才氣的,平日裡也不管事兒,整天寫寫詩讀讀書,得閒就教導春暉哥哥,指望他也學了一二。”

    李賢淑早先嫁來府裡,沒多久就跟著應蘭風去泰州了,因此對這些人物並不算十分了解,聽應佩的話,便看他一眼,道:“所以家裡頭的事兒都是你三叔家裡管了?”

    應佩點點頭道:“三叔跟嬸嬸都極能幹……”說到這裡,忽然看到應蕊從屋裡出來,忙說:“我失陪一會兒。”

    應蕊一出門就看到應佩正跟李賢淑說話,卻假裝沒看見的,低著頭往旁邊的小路上去,冷不防應佩跑了來,將她攔住道:“蕊妹妹去哪裡?”

    應蕊說道:“我回房去。”又冷笑說:“你怎麼不跟著他們,跑來攔我做什麼?”

    應佩握住她的手道:“如今母親回來了,你好歹也得去拜見拜見?”

    應蕊扭頭說道:“什麼母親!我五年都沒照面的人,也能叫母親?”

    應佩見她又要走,忙道:“蕊兒別賭氣,父親跟母親在外面也不是自己樂意的……”

    應蕊皺著眉,抬頭看著應佩道:“佩哥哥,你自打從泰州回來就有些變了,怎麼竟總是為了他們說話?”

    應佩欲言又止,應蕊咬了咬唇,道:“你愛跟他們好你便去,我卻懶得理會!”說著拔腿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