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瑾 作品

18、大佬

    他凝視她暈花了妝的容顏片刻,抬手輕輕擦拭起來。

    “別哭了。”

    這句話不知戳中了梁榛的哪個點,她的眼淚再度決堤而下,愈演愈兇。

    “不會有人再愛我了……誰也不會來愛我的……我是個不值得的人……”

    葉庭遠眉間緊擰,微斥道:“胡說什麼。”

    梁榛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哇的一聲:“你兇我!你好凶嗚嗚嗚嗚——”

    葉庭遠捏了捏眉心,覺得眼前的狀況比他編寫過的所有軟件代碼都要複雜。語氣重回無奈,還帶了點安撫,他又給她擦淚:“好了,這裡沒人兇你。”

    “那你抱抱我。”

    “什麼?”葉庭遠以為自己聽錯。

    梁榛微抬起淚水迷濛的臉,可憐兮兮地求:“你能不能抱抱我……我好難過……”

    “這……”

    下一秒,所有的聲音全部消匿,葉庭遠近乎僵直,低眸看著懷裡的女孩。

    ——她就這麼撞了進來,雙臂死死地箍住自己的腰。

    嘴裡仍執拗地道:“你抱抱我。”

    沒有任何狎暱的意味,只是簡單渴求一個安慰的擁抱。就像是溺水之人,期望一塊可供棲身的浮木。

    葉庭遠眉間顰蹙,緩緩抬起手,將她攏在了自己臂彎裡。

    他像哄孩子般,一下一下輕拍她顫抖的脊背。

    聲音比平常還要更加溫柔:“別哭了。”

    梁榛把頭埋在他脖頸,喃喃地問:“我真的不值得被愛嗎?”

    情緒混淆錯亂,她有些聽不清,面前的男人是不是說了這麼一句。

    “沒有。”他說,“你很好。”

    溫兮語把水拿回來的時候,梁榛的情緒已經平復了下來,闔著眼睡著了。葉庭遠把大衣披在她身上,自己則坐在一邊,身上的襯衫有些許褶皺。

    溫兮語只當是剛才梁榛掙扎太過導致的,滿含歉意道:“葉教授,真是不好意思。”

    “沒事。”葉庭遠的視線從梁榛臉上收回,“我送你們回學校吧。”

    -

    分手的場面很不好看。

    梁榛單方面拉黑了向思遠,後者各種方式瘋狂聯繫她未遂後,直接找上了寢室。

    梁榛態度冷淡道出事實,向思遠被戳穿後惱羞成怒,說了許多難聽的話甩門離去。

    而後是再一場失控崩潰。

    但是出乎溫兮語意料的是,梁榛的恢復能力不同尋常的強,不過一週就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不過她有了兩個與眾不同的新愛好——

    扎小人、投飛鏢。

    偶爾把寫著向思遠名字並且戳得千瘡百孔的破布娃娃拿到溫兮語面前,用愛憐又欣賞的語氣詢問:“你看,美嗎?”

    溫兮語:“……”

    總之,得罪誰也別得罪女人。

    sc的區域賽於十一月底提上日程。溫兮語五人的隊伍在網絡賽中脫穎而出,獲得了現場賽的資格。

    週六早上的課已經好幾周沒去了,和談雋池發微信請假之後,兩人一直都沒再聯繫。

    不過因為投入了緊張密集的訓練之中,她也確實很少有時間顧及其他。

    臨近期中,晚上圖書館關閉後各處刷夜場所也被搶佔高地,位置非常難得,溫兮語到鄴架軒書屋的時候,裡面早已坐得滿滿當當。

    第二天上午就要考試,晚上必須熬夜複習,溫兮語

    無奈,只好在校外找了一個24小時營業的咖啡屋繼續學習。

    臨近十一點的光景,中關村大街上依舊燈火通明。

    天氣越來越冷,路上的行人厚襖加身。溫兮語沒帶手套,邊放在嘴邊呵氣邊進了門。

    ——所幸咖啡廳裡暖氣充足。

    館內播放安靜悠揚的古典樂,溫兮語很快集中精神,認真記憶理解考試涵蓋的知識點。

    幾個小時過得很快,再抬眼時,牆上時針已經指向兩點。是時候該回去了,溫兮語收拾好電腦和課本,準備返回學校。

    步行尚有一段距離,打的她害怕不安全,便循著路燈的指引一直往回走。

    第一次在校外待到這麼晚,樹影幢幢,周圍格外的寂靜,溫兮語心裡有點打鼓,步伐也加快了些許。

    肩頭忽然有涼意落下。她偏頭一看,竟是一小片晶瑩的雪花。

    北京下雪了。

    不過須臾,紛紛揚揚的雪落了下來,迎著路燈橘黃色的微光,像是肆意起舞的銀色精靈。

    無人的街巷,漫天銀白色翻飛旋轉,街道上銀裝素裹,仿若一幅美得出奇的畫。

    ——前提是看雪的人帶了傘。

    溫兮語出來的匆忙,書包裡除了學習裝備什麼也沒有,此時面對著這幅詩情畫意的美景簡直欲哭無淚。

    冷死了。

    她瑟縮著肩,絕望地看著一排早已打烊熄燈的店面。

    髮梢和肩處落了不少雪花,因體溫融解了附著在衣服上,有冰冷的雪水沿著肌理滲透進來。現在回咖啡館太遠,溫兮語打了個寒顫,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機,思索是不是該叫個車。

    不過凝望著悽清冷寂的馬路,再看看軟件裡需要等待的時間,她幾乎想打消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

    溫兮語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今晚怕不是要交代在這裡。

    就在此時,不遠處鳴笛聲響起,有車燈直直照射過來。

    強光刺激下,溫兮語下意識閉上了眼。

    視線受阻,聽力更為敏銳,似乎有沉著腳步聲響起,溫兮語心中咯噔一跳,抬起眼瞼。

    ——一片逆光中,談雋池撐著傘闊步走來,英俊清冷的面容幾乎看不清,但高大挺拔的身型和修長雋立的雙腿依舊被光暈勾勒描摹得風華盡致。

    男人走至她面前一步遠處,站定,溫兮語心跳快得幾乎忘了呼吸,聽他低沉嗓音道:“上車。”

    如果不是現下模樣太過狼狽,這本是一出浪漫的雪中邂逅。

    溫兮語心情複雜地跟著談雋池走到車邊,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慘不忍睹的情狀,小聲道:“這樣,會不會弄髒您的車……”

    談雋池瞥了一眼她凍得蒼白的唇。

    他拉開副駕車門,簡扼道:“進去。”

    溫兮語沒敢再說什麼多餘的話,趕緊爬上了車。

    今天只他一人開車,沒有司機。書包卸了放在後面,溼了一半的羽絨剛脫下來,頭頂忽然扔來一條幹淨清爽的毛巾。

    臉上有了溫暖乾燥的觸感,溫兮語抿著唇,忍不住彎了下唇角。

    “謝謝教授。”

    在雪裡呆了那麼長時間,簡直四肢冰冷僵硬。溫兮語把頭髮上的水分擰乾之後,又開始擦拭自己溼透的上衣。

    車裡很暖,隨著體溫復甦,身上的水分漸漸烘乾,溫兮語才感覺重新活了過來。

    心思些許熱絡,她偷偷覷向一旁神色清俊的男人——他正閉目養神,手肘撐在車窗邊沿,指節屈起抵於頜骨處,側臉深邃英挺,流轉著隨暗影明滅起伏的光華。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目光,談雋池睜開眼,漆黑的眸望過來:“怎麼。”

    溫兮語不防間看見他微溼的額邊碎髮,心裡倏忽一動。

    路燈的光被飄揚的雪阻隔在外,車內又靜又暗,她仰起臉,指尖攥著紙巾柔柔落下:“老師,您頭髮這裡也沾了些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