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爆 作品

第六百四十章 男巫的毛心臟

    他的語氣很輕柔,就像是醫生在溫和地對病人宣讀醫囑,但手上的動作卻並不那麼平靜。

    納爾遜已經做好了看到攝魂怪面孔的心理準備,在很久之前,他曾經有幸目睹過一次,但在掀開這隻攝魂怪的兜帽後,他的動作一滯,整個人愣在了床前。

    攝魂怪的嘶吼更加刺耳了,聲音中包含的殺意也愈發濃郁,納爾遜眯起眼睛,一隻尾部裝著炭筆的蜉蝣迅速地在一本被另外兩隻蜉蝣託著的空白莎草紙上描繪出它的面孔。

    和兩千年後在阿茲卡班生活的、無法用言語形容它醜陋的攝魂怪不同,眼前的這隻更像一個人,一個被死亡侵蝕,但卻不知怎的沒有死去的人。

    皺巴巴的灰敗皮膚上長滿漆黑的黴斑,隱約間可以看到人臉的輪廓,半闔的、已經失去開閉功能的眼眶中,被死亡浸透的濃郁黑色形成了覆蓋眼球的眼翳,納爾遜甚至都無法判斷它的眼翳之下究竟有沒有眼球。

    納爾遜的手中寒芒一閃,一柄鋒利的小刀在掌心瞬間凝成,一刀劃下,從釘在喉嚨正中央的羽毛往下,一直劃到肚臍的位置,腐爛的長袍根本無法抵禦這柄蘊含著守護神魔力的小刀,它的長袍和下方的皮肉被一刀劃開,刺鼻的腐臭氣味噴湧而出,被一道透明的屏障迅速遮擋。

    這道屏障除了遮擋臭氣與可能的毒瘴外,還肩負著聚焦光線的使命,納爾遜低下頭,認真地觀察起攝魂怪的內部構造。

    它完全就是一具活著的空殼,納爾遜額角直跳,臉上寫滿了震驚,那些能夠被摘除的器官都已經被丟棄,作為一個活物,它根本無法正常地存活,只能依靠魔力延續自己的存在,細密的魔文鐫刻在它如海綿般疏鬆脆弱的骨骼之上,納爾遜只翻譯了幾個字符就猜到了它的用途——詛咒,世界上最惡毒的,即便兩年年後也沒有哪個黑巫師能夠望其項背的詛咒。

    這隻攝魂怪具備與人類似的結構,但它與生命相關的一切部件都被奪走,取而代之的是命令它在死亡的痛苦中永恆延續的詛咒,骨骼上的魔文充當了它的內臟,連骨骼本身都只剩下承載魔文的價值,它被死亡無限地侵蝕,身上已經不剩下半點兒生命的氣息了,但是它還活著,哪怕垂垂老矣,哪怕全身腐爛,哪怕最終骨骼斷裂變成一團不能行動的垃圾,哪怕被老鼠驅蟲吃個一乾二淨,它還是存在。

    一瞬間,各種和海爾波相關的邪惡魔法條目浮現在納爾遜眼前,和攝魂怪的情況沾邊最多的便是陰屍與魂器兩種惡毒的魔法,但毫無疑問攝魂怪並不屬於其中任何一類,它更像是這兩種魔法在研究的過程中誕生的失敗品,同時承擔了它們恐怖的副作用,但唯一的收穫便是作為一隻散佈絕望的傀儡苟延殘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它似乎曾經是個人類,也不知它究竟是得罪了海爾波,還是因效忠落得了如此下場,納爾遜眼中的憐憫一閃而過,很快被堅定取代,相比兩千年後攝魂怪那無懈可擊的構造,這隻半成品能帶給他更多的幫助——海爾波的魔文一覽無餘地呈現在他的眼前,作為古代魔文的拿手行家,哪怕到現在為止都沒有看到海爾波本人,但從這些句段的字裡行間,一名毫無顧忌的邪惡巫師形象已經在納爾遜的心中浮現,海爾波偏愛的魔法與他使用魔文的習慣也被抽絲剝繭地一筆筆記錄下來。

    “我覺得有件事情必須要告訴你,皮提亞。”

    納爾遜左右開弓,銀質的小刀在攝魂怪的關節處留下森冷的寒芒,如同庖丁解牛一般將不能行動的大塊頭一點點地分解,多虧了海爾波詛咒的強悍,哪怕身體只剩下些許皮肉的連接處,攝魂怪也維持著它的“活著”,那些渾然一體的魔文仍在穩定地運行著。

    “你……您說。”

    看著納爾遜殘暴的模樣,皮提亞不由得帶上了敬語。

    “我明白你的想法,你在預言中看到了海爾波的落幕,也從預言中得知了我們來自未來,想著反正未來海爾波被打敗了,我一定知道正確答案,你只要等著我用從未來帶回的經驗打敗他就可以了,是嗎?”

    皮提亞沒有認同,也沒有反對,抬起發抖的雙腿,一步步地向納爾遜的方向挪了過來。

    “我很好奇,皮提亞,你就這麼相信自己的預言嗎?”納爾遜繼續解剖著攝魂怪,頭也不抬地問道,“你就不擔心它可能是錯的,可能和你以為的不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