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爆 作品

第六百二十五章 在天堂,在人間,在地獄

    可是巫師並不記得這些蜉蝣的眼中有這般與人類別無二致的情感,彷彿每一隻小小蜉蝣的身體中都藏著一隻懵懂新生的靈魂,這明顯是不可能的!

    他哆哆嗦嗦地站起身,忽略了尾椎傳來的劇痛,將望遠鏡的視距調整到最大,很快,被他注視的蜉蝣周圍的聲音也纖毫畢現地傳入了耳中。

    “嗡……”

    “轟——轟——”

    壓抑的雷聲震得他腦仁生疼,不知何時,上樓找他的聖徒看到遠處的景象,也站在了他的旁邊,瞠目結舌地看著奧斯維辛的上空。

    那團漩渦似乎是不可進入的,蜉蝣們整齊地擁擠在入口處,彷彿頭頂有一道看不見的屏障,但它們很快被後續的同伴向上頂去,忽明忽暗的獨眼掃視著周圍的一切,彷彿在留下對這個世界最後的印象。

    緊接著刺眼的雷網讓巫師的眼前變得一片慘白,他一把丟掉手中的望遠鏡,用力地揉著瘋狂湧出淚水的眼睛,等到他睜開眼睛時,通向漩渦深處的通路已經被打開,無窮無盡的蜉蝣從地下湧出,衝入了漩渦中不知去向。

    而金屬的碎屑則從漩渦周邊的雲霧中以滂沱大雨的姿態落下,那團漩渦中彷彿有座殘忍的屠宰場,將懵懂的蜉蝣們切割得粉碎,像垃圾一般隨手拋下,丟到四周。

    蜉蝣的殘骸彷彿通向了地獄一般,落到龜裂的地面便很快融入了進去,沒有留下一絲一毫它們存在過的證據。

    巫師竭力地瞪大他滿是血絲的眼睛,目眥欲裂,如果這些蜉蝣真的和他看到的一般誕生了懵懂的靈智,那麼這無疑是一場殘酷的屠殺!

    ……

    “我祈求你們,不被這個世界創造的魂靈,成為我的命運!”

    納爾遜愈發激昂、愈發悲愴的祈禱聲響徹整座柏林上空,沒有人知道他在向誰祈禱,在大多數人看來,納爾遜已經如同神明一般開創了前無古人的時代,有誰能配得上他的禱告呢?

    可他的動作又是那麼虔誠,神祇本就是人類寄託信仰的造物,難道這個世界真的有神嗎?

    納爾遜的行為回答了他們的疑惑,他並沒有迎來天使,只是完成了一個簡單的儀式,籠罩天空的雲霧被陽光照耀出遠超任何畫筆所能描繪的絢爛,幾枚渾圓的寶石從他的口袋中飛出,圍繞著他飛速地旋轉,快到它們的光影幾乎融為了一體,凝成五彩斑斕的黑色。

    “仇恨,不公,怨念,野心,貪婪,憤怒,暴力,掌控……還要愛……”

    納爾遜看著一枚枚在魔法的探險中被自己收集的“眼睛”,這是被他親手打敗的敵人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痕跡,在將屬於博金·博克的魔眼裝進穆迪的眼眶中後,他終於明白了那個日日擔憂的問題的答案,麻瓜在傳教士的幫助下哪怕可以使用魔法,但他們終究感知不到魔力的實質,他們可以藉助工具,卻始終無法變得和巫師一樣。

    喬昆達帶來的戰士幫助納爾遜實踐得出了這個問題的部分解法——如果沒有魔力,沒有對魔法的敏銳,自魔力中誕生的法米利爾足以幫助他們像真正的巫師一樣操控魔杖,但這終究還是使用工具,和巫師有著本質的區別。

    納爾遜曾經的敵人們留下的,卻是這個問題的真正答案。

    情感。

    巫師是這個世界的幸運兒,他們生下來便擁有了利用情感感染周遭、扭曲現實、掌控物質的力量,魔法的實質便是活躍的情緒,以及在生活中醞釀而成的情感——為什麼還未擁有魔杖的小巫師可以在情緒激動的時候本能地釋放出魔力,為什麼吸收了小巫師惡念的城堡精靈皮皮鬼可以擁有那樣龐大的力量,為什麼強大的巫師往往擁有著比其他人更加深刻的過去,為什麼塞勒姆也可以留下和巫師一樣的殘餘——麻瓜並非木人,他們也擁有著不遜於巫師的情感,但相比天生懂得利用這股力量的巫師,他們還需要一塊敲門磚,一把真正打開魔法世界大門的鑰匙。

    納爾遜伸出手,攥住了其中一枚眼睛,相比其他的眼睛,它更為特殊,沒有實體,僅僅是一團冒著瑩瑩綠光的影子,它屬於伊莎貝爾·麥格,米勒娃·麥格的母親,那枚留下的寶石作為她僅剩的遺體被埋進了墳塋之中,起初納爾遜以為這枚綠色的寶石代表的是她製造“藥”的罪孽,但在絢爛朝霞的照耀下,褪去實體的它的光影深處,卻透出了一抹淡淡的紫色,納爾遜此刻才明白,那並非什麼罪孽或是標誌,而是蘇格蘭高地的草原中,隨處可見的帚石楠,這是她短暫人生寫成的故事中最深刻的色彩,代表著她為了丈夫與家人應得的“公平”而抗爭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