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八章 太陽

    巨蟒在湯姆的手邊起伏著,鋒利的牙齒相互剮蹭,發出令人牙酸的尖利響聲。

    “我一直以為巫師和麻瓜是特殊的,因為魔法帶給了我們神明一般的力量,現在想想,我真是可笑,我們的爭端和幾個為了換座位打架的小孩子有什麼區別?”

    “奇怪的形容。”

    湯姆揮了揮手,巨蟒縮回了他的身後。

    “往大說,巫師與麻瓜的矛盾是我們生活的星球上生命無休止鬥爭與共存的縮影,往小裡說,它同樣可以類比一個被班級排斥的學生,一個不被家人喜愛的孩子,甚至一套餐具中後配的、格格不入的那隻盤子,”喬昆達的語氣無比低沉,“我曾經只想著脫離姐姐的掌控,用我的方法光復塞克斯的榮光,可我沒有那個本事,而我的父親也是因為禁忌的研究受迫害而死,後來我以為自己找到了人生最後的落腳點,可誰能想到,早已廢除的保密法也擁有將不幸強加給一個脆弱家庭的魔力。”

    喬昆達似乎沉入了自己的記憶中,不光湯姆是否知道前因後果,一股腦地像蹦豆仔一樣宣洩著她壓抑的情緒,眼眶中有淚水打轉,但語氣中卻沒有半分更咽,反倒更加堅定了。

    “他離開以後,我偷偷回到了五大湖流域,我在那裡找了整整一個冬天,從初冬的雪找到初春的涓流,他送我的皮靴也磨穿了一層又一層的底,可那厚實到足以淹沒我的雪原上卻連一個腳印都沒有。”

    “你不該沉浸在幻影中。”湯姆顯然是知道這個故事的,他暗示著,只想讓喬昆達快些離開,“那並非你的生活。”

    “我知道,我不在乎那個故事究竟是真是假,它至少讓我流過淚,”喬昆達抬起頭,似乎想要讓眼淚倒灌回肚子裡,“我不知道有多久沒流過淚了……我的前半生都在為了逆反而逆反,我想要讓自己的生命燃燒得更有意義一些,哪怕比不上波士頓的原野上那枚刺眼的太陽,我也想讓自己照亮更多的人,因為有人曾經照亮過我——我見識過光明,所以我不想再一直蒙著被子哭了!”

    她的語氣變得激烈,強烈的情緒捲起了足夠讓剛剛爬上甲板的鬼影栽下去的衝擊,湯姆牢牢地站在原地,看了看納爾遜,又看了看喬昆達,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我承認,就像你說的,我想要毀滅自己,”喬昆達正色道,臉上為最後一戰準備的漂亮妝容被眼淚衝成了大花臉,猶如中美洲的土著喜愛繪在臉上的油彩,這讓她的笑容看起來更加燦爛了,“我想要毀滅那個怯懦的、在父親的催促下連掃帚都騎不起來的自己,想要毀滅那個躲在山林中眼睜睜看著我的第二位父親被美國的傲羅拖走的自己,這是他們的戰爭,難道就不是我的戰爭了嗎?我情願和他們死在一起!一起被掩埋在柏林的街道底下,也不願再逃跑第三次了。”

    “和那些油紙包著的工程師埋在一起嗎?”

    感受著周圍因喬昆達的激動而燥熱起來的空氣,湯姆想學著納爾遜的語氣講個納爾遜最喜歡的德國笑話,只是他的氣質似乎和笑話有些不搭,本想緩解喬昆達的情緒,現在反而適得其反,讓氣氛變得尷尬了起來。

    “……”

    “好吧,”湯姆聳聳肩,轉過身用魔杖指著納爾遜的臉,一條碧綠的小蛇從他的袖中爬出,“我有一種毒,可以把死人疼活過來,哪怕他正在被默默然攥在手裡,也足以清醒過來。”

    ……

    納爾遜漫步在由黑箱組成的迷宮內部,這些款式不同但配飾基本一樣的箱子非常契合他的審美,他現在無比篤信自己正身處那隻鄧布利多交給他的箱子內部,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理,但不管是從審美還是從剛剛與皮提亞遭遇的風格來看,這裡的一切應當都出自他的手筆,納爾遜甚至已經開始盤算起來:“如果我最後倒下了,會在裡面加些什麼東西呢?”

    想到這裡,他猛地搖了搖頭,默默地啐了一口,暗道一聲“晦氣”:“怎麼會呢?”

    就在這打岔的當口,周圍的景象便已經和上一眼看到時完全不同了,這些箱子和被挑釁的時間一般跳躍,每時每刻都在變化,納爾遜已經找不到回去的路了,那聲開鎖的聲音也離他越來越近,似乎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