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六章 遺憾

    “真不錯呢,”在狂風中,鄧布利多看不清格林德沃的面容,只能聽到他愜意的聲音,“快樂有時候就是這樣簡單……照這樣說,她的人生已經成功了。”

    “比我成功很多,所以我覺得我還是個毛頭小子,等待著幸運女神第一次下凡親吻我的額頭。”

    “比我們。”

    “什麼?!”

    格林德沃的聲音被狂風掩蓋了,他的手緊緊扣在鄧布利多的後頸上,摸到了一根在狂風中不斷顫抖的細繩,沉默了片刻後,他張開胳膊,大聲笑道:“你的另一位得意弟子,湯姆·裡德爾,就在那棟大樓中,也有幸參與了我們的儀式!”

    他能夠明顯感覺到鄧布利多的遲疑和僵硬,像許多年前那樣。

    終於,在墜地的瞬間,鄧布利多的身影在一團鳳凰的火焰中消失不見,而格林德沃卻重重地砸在地上,伴隨著一陣稱不得暢快的笑聲,他被砸得粉碎,一群蝙蝠似的黑影揮動著翅膀四散而飛。

    “你又留下了遺憾呢,阿不思……”

    格林德沃在蝠群壓頂的臨街大樓天台上再次站起身來,街對面湯姆身處酒店的火勢突然憑空熄滅了,樓房的外牆甚至連火燒的黑斑都沒有留下,

    他笑著搖了搖頭,如果剛剛鄧布利多選擇不鬆手,他會慷慨赴死嗎?格林德沃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看著窗戶裡喚出鳳凰帶走湯姆的鄧布利多,他趕在他回頭望向窗外之前退回到了天台內側,兩人的目光終究沒有再次再次交匯在一起。

    “可誰又不是呢,阿不思?”

    格林德沃抬起手,指尖粘著一枚小小的玫紅色的水滴形寶石,那是他剛剛從鄧布利多掛在脖子上的血咒水晶瓶上扣下來的,是擰開瓶蓋前最後一道無意義的防線,他舒展手指,任由寶石從指尖滑落,像一滴淚水似的被捲入風中。

    鄧布利多搖了搖頭,漆黑的視線重新亮起模糊的光,他看到一滴帶著血的淚水從尼娜塌陷的眼角滑落,那是一滴玫紅色的猶如寶石的血淚,和他在風中接到的那滴一模一樣。

    路德維格戰死的那天,在納爾遜坐在長椅上和他告別的時候,鄧布利多其實很早就到了,他站在九又四分之三站臺的柱子後面,沉默地聽著納爾遜和路德維格的談話。

    他其實一直都有些看不懂自己這個兩眼的學生,從西城孤兒院的時候起他就比絕大多數人顯得早慧,“有誰抗拒和納爾遜交朋友呢?”,這是鄧布利多在西城孤兒院聽到最多的一句形容,雖然模糊,但也足夠了,他至今都忘不了第一次看到那兩個孩子時他們的眼神,一個野心勃勃,一個平靜如水,幾乎是他和格林德沃年輕時的翻版,而他們似乎更加優秀。

    在兩個小巫師進入霍格沃茲後,他也一直關注著他們,和許多人認為的一樣,鄧布利多也覺得自己過於自負,總想把什麼都挑到自己肩上,他警惕著湯姆對力量的嚮往,也好奇著納爾遜平靜的藍眼睛下面藏著什麼。

    他太過平淡了,彷彿對什麼東西都毫不在乎,哪怕學到許多人都心心念唸的魔法,他看起來開心,可眼底探求的又似乎不是那個驅使他揮舞魔杖的咒語。

    他有些欣慰,這兩個小傢伙在那樣年輕的年紀就締結了深厚的友誼,納爾遜似乎能成為湯姆的錨,將那個野心勃勃的靈魂定在平靜的海面上。

    可沒過多久,他就發現自己錯了,簡直錯得離譜。

    他至今都無法感同身受地理解納爾遜在乎的究竟是什麼,他可以對大多數人都耿耿於懷的東西淡然一笑,卻又在一些更加需要迎合秩序的事情上喪失理智,鄧布利多終於明白,納爾遜平靜的目光下藏著的是不管不顧的瘋狂,他那雙海水般湛藍的瞳孔中翻湧著的是海地醞釀的驚濤駭浪。

    他敢於為了復仇用魔杖指著自己的校長,他甚至絲毫不在意這個社會的秩序與紀律,彷彿他才是那個找到了錨點的船。

    鄧布利多這幾年來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在特洛卡的酒吧中出於對納爾遜的保護搶走了他的仇人,有時候,看著天翻地覆的世界,他會忍不住想,如果當初縱容納爾遜,沒有把遺憾壓在他的心頭,一切會不會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