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爆 作品

第五百九十八章 理性與本能

    它的頜骨——如果那樣扭曲的東西能夠被稱為頜骨的話——用力地合上,蠕動的口腔中滿是縱橫交錯、如鯊魚般排成排的利齒,腥臭的血氣充斥著口腔,那些鋒利的牙齒更是生長出猙獰的面孔與茂密的獠牙,如章魚般向納爾遜糾纏而來。

    納爾遜必須打破這種被動的現狀,但眼下最符合應用場景的守護神又如何召喚呢?他甚至難以從紛亂的頭腦中壓榨出哪怕一丁點兒快樂的回憶,冰冷的魔力也不受調配,利用塞克斯還原儲存的魔力或許會激發連他一起湮滅的爆炸,亦或是直接成為默默然的養料。

    哪怕是在這種時候,他的左手也依舊緊緊按著頭頂的帽子,哪怕手背被默默然的魔力侵蝕也不願鬆開,但不知是因為這股刺痛驚醒了他,還是因為和柔軟的帽簷緊貼的手心依舊保留了溫度,納爾遜還剩下最後一絲可以調動的魔力,他無神的眼睛猛地睜開,比默默然還要漆黑的瞳孔中滾動著漩渦般的迷霧。

    默默然昂著脖子,胳膊撐起趴在地上的上半身,而下半身卻像蛇一樣延伸到了遠處的“城牆”之中,那雙碩大的圓圓的瞳孔閉上了,被拉長到比例失調的長臉上露出了人性化的滿足表情,彷彿它剛剛吞下了什麼美味的珍饈,慘白的瞳孔猛地睜開,鬼火般冰冷的光柱從瞳孔中激射而出,隨著它享受的搖頭擺尾,如長鞭般在柏林抽來抽去,偌大的城市被切割成了披薩般的幾塊,在切口整齊的丘壑中,一個個抱著頭嚎啕大哭的孩童黑影正從焦黑的地面站起來,它們扯斷了連接腹臍與大地的紐帶,血淋淋的黑色黏液從蠕動的臍帶斷面滴落,這座曾經被狂熱推向極致又被狂熱摧毀的城市承受過和巴里近似的苦難,而殘留的哀怨則成為了它們彼此滋潤的養分。

    那些孩童的身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高分化,從皮肉中生長出特徵鮮明的服飾,哪怕它們黑成一團,也足以看出哪些屬於愚昧的士兵,哪些屬於貪婪的商人,哪些屬於夭折的孩童,哪些屬於癱瘓的鰥夫,哪些屬於被口號冠名的官員,哪些屬於貧困潦倒的販夫走卒,哪些屬於受盡折磨的戰俘,哪些屬於喪子的寡婦,哪些屬於被玷汙的純真,哪些屬於不加掩飾的暴行,哪些屬於冷眼旁觀的

    這些影子在這裡不知道留了多久,好在光柱並沒有掃到威廉皇帝紀念教堂周邊的街道,但那裡已經因瘋狂的囈語而陷入白熱化的戰鬥儘管身為一切的開始,卻在這幅煉獄圖景下淪為了配角,如果但丁真的是以自己的親眼目睹寫下了《神曲》,那麼他一定是一名預言家,雋永的目光跨越時光,直直地看向了這裡。

    那些剛剛成型的黑影甚至都來不及認識自我,便已經張開它們邊界模糊的“嘴巴”,如野獸一般撕咬起周圍的“同類”,連野獸都比它們少了幾分本能的野蠻。

    默默然變形扭曲的胳膊彷彿有無數個關節似的,盤根錯節地生長著,它的脖子被拉得很長,彷彿能夠頂到天上,僅僅是稍稍抬起的上半身,便足以和鄰國首都的鐵塔其平了,它空洞的眼睛倒映不出城市的景象,但那股狂喜卻是遮掩不住的,曾經的巴里,何曾有過這樣俯瞰芸芸眾生的經歷。

    它不著急屠殺,而是緩慢地向著圍牆缺口的方向爬行,它要等待那些籠中困獸恢復理智,品嚐它們的恐懼氣味,而聚集在街道一遍,竭力原理它身體的攝魂怪,將是最美妙的佐料。

    城市的邊緣,正在掃帚上急速靠近的兩人看著遠處緩緩升起的高牆鐵壁,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恐懼,那位披著長袍的女巫打了個寒戰,險些墜落,好在身後的穆迪接住了她,他感到渾身冰冷,眼前的景物正在現實與想象中瘋狂交錯,時而是即將俯衝到街上時麻瓜的驚恐表情,時而是面目猙獰,正在流淚相互傷害的父母,終於,在距離街道僅剩五米的半空中,他再也堅持不住,握著掃帚的手滑落鬆開,他只能用最後一絲理智保護住懷中的女巫,重重地砸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