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ZK 作品

第一百七十六章 守諾和違約(感謝大聖齋的萬賞)

    咸陽事已了,淵獨自一人負劍持弓,直奔東海,打算重新整備船隻,再一次出海,沿途靠著黑冰臺的手段,有目的地去查證,果然找到了徐福所作所為的蛛絲馬跡。

    心中煞氣騰騰,只打算抵達海外東瀛後,就直接斬殺徐巿。

    他委託和黑冰臺有暗中聯繫的秦人修整船隻。

    自身則是調整身體狀態。

    而後,在十一月的時候,那三十多歲,本來頗為沉穩的男人卻踉踉蹌蹌地奔來尋找淵,面色煞白,淵問他發生了什麼事情,男人只是說不出話,最後身子一個不穩,直接跪倒在地,張了張口,嗓子裡乾啞了好一會兒,才嚎哭出聲:

    “沒了,全沒了啊!”

    “全沒了……”

    淵把他扶起來,道:“什麼沒了,你說清楚。”

    三十多歲的男人抬起頭來,竟然已經泣不成聲:

    “我兄弟,在章邯將軍那裡當差,後來被迫入了諸侯聯軍,可那項羽,竟然在新安,把二十多萬秦軍父兄,全部坑殺,一個活口都沒能留下啊……”

    “二十多萬啊,二十多萬人,就跟割麥子一樣全倒下去了。”

    嗡的一聲。

    淵的面色一下蒼白,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踉踉蹌蹌倒後,手掌重重扶著桌子這才穩住身子,二十多萬秦軍將士,哪怕是為了活命投向於諸侯,淵心中仍舊能夠理解他們,但是現在,這些關中出身的將士就這麼死了。

    那不是一個,一百個,一千個。

    那是二十多萬。

    過去了不知多少時間,他嘴唇微微顫抖,問道:“章邯呢……”

    男子重重擦了一把眼淚,咬牙道:“章邯,還活著,被封為雍王。”

    淵在這一瞬間真切地感覺到茫然,感覺到了他和少年好友之間的溝壑,那是時代,是拍馬而過的浩蕩亂世,他眼睜睜看著那曾經發誓為大秦效死的好友,最後以二十餘萬袍澤的性命,換了一身王位。

    那是曾經高唱豈曰無衣的袍澤啊。

    秦風之下,竟然只剩下王座後的累累白骨。

    他張了張口,一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痛苦騰起,二十萬人,換一人稱王,在這一瞬間,他更恨獨活的好友,他的右手重重砸在旁邊牆壁上,一整座屋舍直接被砸地坍塌,額角青筋賁起,雙目滿是血絲,口中沉沉怒號:

    “章邯!!!”

    二十萬。

    二十萬!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

    本要出海的淵提起那一柄磨礪地森寒的秦劍,轉身回返咸陽城。

    這是個亂世,身不由己的人太多。

    但是至少他知道,自己的劍要刺向什麼方向,知道自己為何而戰。

    至少他還能夠,在這亂世中做自己。

    ………………

    當淵回到咸陽城的時候,見到的是一片悽慘景象。

    他安靜站著咸陽宮前,看到了曾經年少數次進出的宮殿,化作了徹徹底底的廢墟,僅剩下的牆壁石塊上有著被烈焰焚燒後的痕跡,顯然,在掠奪之後,來人更一把火,把這座宮殿焚燒,而咸陽宮蔓延到了咸陽城。

    這一座天下雄城,終究不再繁華。

    項羽聯軍對這一座城池造成了巨大的創傷。

    但凡有所反抗之人,盡數屠殺,劫掠財物,焚燒宮牆,三月餘火不熄。

    離去之時,更是將秦女子劫掠一空。

    曾經繁華的街道早已經空空落落,地面上的血跡乾涸變黑,人人面色惶恐不安,淵回到自己的家中,看到鎖鏈早已經被砸開,看到自己母親留下的遺物被砸開,裡面的金器被掠奪一空,只剩下一枚扳指。

    ‘你爹當年的軍功,曾換了這些金器來。’

    ‘待我兒長成,有了心上人,便將這金器予她,以定此生。’

    淵心痛至極,張口噴出一口血來,踉蹌半跪在地,咬牙切齒,字字泣血,幾近於痛嚎:“焚我宮牆,屠我城池,劫我婦女,坑殺父老……”

    “項羽,若不殺你,淵枉為人,淵枉為人啊!!!”

    ……………………

    淵不顧自己不過孤身一人,和項羽那種天下奇才的統帥完全不能相比,國仇家恨,彷彿浪濤一般席捲,無論是早已經放棄自我,隨波逐流的人,還是說秉持某些信條的人,都會在這大勢之中。

    身不由己,便是亂世。

    亂世之中,無人能夠逃脫。

    在項羽道出那一句,‘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啟程歸鄉的路上。

    一身黑衣披甲的大秦銳士於夜間突襲。

    沒有人想到,在項羽成為這個時代巔峰統帥的時代,還有人敢做這樣荒謬的事情,也沒有人知道,這個人是如何以一己之力突襲的,但是事情就是如此發生了。

    他像是夜間振翅的雄鷹,從高空中撲擊而下。

    大秦劍器無聲無息地刺出,輕易地斬斷了楚軍的咽喉。

    一個,兩個。

    直到斬殺超過三十名楚軍後,才終於有人意外發現了這個人,整個營寨騷動起來,而他也已經找到了項羽的主營,項羽推開帳篷,走了出來,淵看到那是個足夠高大魁梧的男人,面容說不上俊朗,但是足夠大氣足夠堅毅。

    眉眼揚起,像是什麼都沒有辦法在他的眼裡留下痕跡。

    即便是在夜裡,他仍舊披著鐵鎧,戴著頭盔,威嚴而魁梧,月色穿破烏雲,落在他的身上,像是給鐵鎧覆了一層微光,他站在那裡,二十六歲,彷彿神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