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包不吃肉 作品

逼宮

    顧茫忍不住低低地悶哼一聲,抬手扶住自己抽痛的額角。

    “你這個賤奴!就你也配碰我爹爹的東西?你給我摘下來!”

    “戴上這鎖奴環,你就永遠是我慕容憐的走狗。”

    孩提時與少年時那些充滿了惡意、佈滿了尖刺、飽含著懷疑的尖利嗓音刺痛著他的頭顱,最後卻又都成了一個女人溫柔的聲音:

    “阿茫,他們是與你有活命之恩的,許多事情林姨說不清楚,但是……不要太恨他們,好嗎?”

    還有慕容憐遇刺時沙啞的催促。

    “快逃……”

    顧茫忍不住低頭皺眉,咬著後槽牙,眼神混亂。覺察到了他的異樣,墨熄立刻問:“你怎麼了?”

    “我……”顧茫低聲嘟噥著,“我不知道。”他抬眼再一次望向慕容憐,這一次是和慕容憐對視了。慕容憐的眼神一下子有些閃躲,但隨後又轉回來,不服氣似的瞪著他,再到最後,卻一點點地軟下去,變得平靜。

    顧茫忽然輕聲道了一句:“我信他的,他不是個瘋子。”

    距離太遠了,慕容憐並沒有聽到顧茫這句話,但他好像在與顧茫的對視之中,夯定了自己心裡的某個念頭。

    他再一次轉頭看著君上,聲音抬高了。

    “我慕容憐從前只想保我望舒府世代福祚,無所謂旁人死活。為此我從來自滿於偏安一隅,為君不疑我而肆意驕縱,跋扈專揚。三十餘年,未曾有過半分什麼可值得我自己得意之事。可偏偏我有個兄弟,被我踩進泥潭裡還不忘自己該幹什麼,被潑一身髒水還能固守初心護衛重華百姓。”

    “我在擔憂他覬覦我位,抽我家底的時候,他卻在忍辱負重,不為己謀。我覺得我他孃的被他比下去了。”慕容憐抬起桃花眼來,一字一句,字句清晰,“老子不高興。”

    “我慕容憐什麼時候服過輸?我與羲和君鬥,與長樂君鬥,與天爭與地爭與命爭——我最後輸給這樣一個出身微賤的小子?”嗤笑一聲,卻再無任何嘲笑顧茫的意思,慕容憐抬起煙槍,狠狠抽了一口,呼出的薄煙中,他沉靜道,“我不服。”

    君上眯起鷹眼:“慕容憐,你差不多該胡說完了!”

    “——慕容辰。”

    此三字一出,滿殿慄慄譁然。

    君上亦是面色寒白。

    這個名字已太久沒有出現在金殿上過,但誰不知道那就是君上的名字?!

    殿前直呼君上名,其罪當誅!

    “慕容辰。”慕容憐慢吞吞地又重複了一遍,把這三個字的音,每一個都發得清晰無比。他冷笑道:“你給我聽好了,從前人人都道我慕容憐是紈絝,老子今日轉了性子,今日我偏要做回英雄。”

    “你離英雄兩個字差得遠!”

    慕容憐象徵性地欠了欠身子:“承讓承讓,您離無恥兩個字卻非常近。”

    君上壓著滔天的怒焰,一字一頓地:“慕容憐,你是活膩了想死嗎?”

    慕容憐冷笑道:“寶貝兒,我不是已被你派人殺了一回了嗎?”

    他說罷轉過身,對著滿朝文武,說道:“諸君認清楚了,你們手裡的藥丸——根本不是什麼驅魔的方劑,而是左右人心的藥引!”

    眾人一愕之下,大驚。

    “……什麼?!”

    “左右人心的藥引?”

    君上鼻樑上皺,面生虎狼之色,陰沉道:“真是荒誕不經,無稽之談!人人盡知姜拂黎醫術登峰造極,為人自在不羈。慕容憐,你就算存了心要汙衊孤,你也編一些不那麼離譜的東西!”說罷轉過眼,“姜藥師,望舒君說你協住孤蠱惑人心,孤倒是好奇,世上哪裡輕易就有什麼能夠左右旁人的辦法?”

    姜拂黎道:“最有效者,唯八苦長恨花,珍瓏棋子。不過並不輕易。前者需要魔族之魂方能栽培,且開花極難。後者則是上古三大禁術之一。”

    說罷,他冷淡地瞥了一眼慕容憐。

    “望舒君,你委實高看姜某了。”

    “聽到了嗎?”君上陰寒道,“慕容憐,你總不會說孤煉就了這兩者其中的一樣吧?更何況八苦長恨花也好,珍瓏棋子也罷,施法方式都絕不會是讓人服藥。”頓了頓,目光掠向眾臣,“不過諸位若是有誰惶恐,信了慕容憐的話,大可以將藥丸還與姜藥師,自去尋那抵禦魔氣的辦法!”

    君上這樣一說,那些本就貪生怕死的老臣們如何願意?

    躊躇片刻,有人道:“慕容憐,你瘋了?君上萬人之上,又何須大費周章左右什麼人心?我看想左右人心的人是你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