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包不吃肉 作品

煎熬

    那答案就是“是”了。

    顧茫一時有些無語。心道這火蝠精女王真是個能耐人,為了得到妖物姌和之後產生的靈流,居然如此臭不要臉。

    他嘆了口氣道:“罷了罷了,還能怎麼樣,那就等吧。”

    但明天的太陽並不是那麼容易等來的。

    顧茫躺下之後就打算睡覺,可卻一直翻來覆去睡不著,他覺得有些不舒服。

    方才那種眼前泛暈的感受不減反增,除此之外,他的腹腔內似乎燃起了一團火,燥熱的感覺像暈在紙上的墨漬一般洇染開,讓他的呼吸都漸漸粗重。

    顧茫初時還覺得是自己維持了太久的易容法術,身體消耗有點兒大,於是就默唸咒訣,將自己的易容和墨熄的易容都解了。可後來卻發現這並沒有用,他的狀況越來越不受控制,那團邪火讓他渾身上下都變得不對勁,最後連手指尖都有些微的顫抖……

    到了這份上,顧茫就算再遲鈍也不可能感覺不出來是怎麼回事了,他倏地坐起,低低地喘著氣,將衣襟扯開了一些,抬眼盯著竹簾外的月色,眼神閃爍地回想了一會兒,說道:

    “不對。那溫泉池的香料有問題。”

    顧茫喉結動了動,他已經知道了,這些火蝠成群結隊的結合並不止是因為女王的命令,而是因為從溫泉池流出來的香薰……那是帶著情毒的!

    他抬手狠抹了一把臉,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試圖讓自己變得清醒:“墨熄?”

    墨熄並沒有睡,他靠在草垛邊打坐,聞言微側過了臉。

    “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怎麼了?”

    ……為什麼墨熄沒有反應?

    難道是因為空氣中彌散的薰香味他只是吸入了一點,並不太濃?

    墨熄見他沉默,問:“你是有哪裡難受嗎?”

    “我……”顧茫頓了一下,“……沒有。”

    他重新在草垛上躺了下來,背對著墨熄,開始默唸心訣,試圖把這種越來越強烈的躁動給壓下去。

    他慢慢地有些琢磨清楚了,那蝙蝠精女王倒在溫泉池彌散開來的薰香效力非常強,幾乎可以算是給整座水榭的妖物們都下了個情咒。

    這香薰專對妖物有效用,墨熄是人,自然沒有什麼感覺。但他卻不同,他的身體在燎國被重淬過,混雜著一些雪狼妖的精魄,所以香薰對他的影響雖不如純粹的妖物,卻也十分可怖。

    七遍清心訣念過去,仍是不能緩解他體內的燥熱,顧茫忍不住蹙起眉頭,面對著土牆蜷起身子,呼吸的起伏變得漸漸急促起來……

    真是活見了鬼。

    妖獸和人不一樣,人在尋常情況下都是能夠將自己的欲控於柙中的,儘管情到濃時慾望得不到紓解會覺得難受,但也就僅止於難受罷了。

    獸類與妖類卻並非如此,動物繁衍之際若得不到相合,那種被慾望煎熬的痛苦簡直是如蟻齧噬,令人百骸痠軟。

    顧茫喉結滾動,閉上眼睛。

    他不想讓墨熄知道自己此刻的狀況,可是他又無法控制薰香的藥性在自己體內瀰漫,那種與欲相連的觀感便被無限地擴大,他甚至能聞到墨熄身上那種他所熟悉的氣韻,那種淡淡的香味,還有香味之下覆壓著的雄性的氣息。

    顧茫垂在草絮間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捏緊了,他咬著嘴唇,壓制住自己過於急促的呼吸,但卻平緩不了自己心裡的砰砰心跳。

    他在這一刻簡直恨慘了燎國給他重淬的這具身體……它令他在霧燕的毒霧面前低頭,不可遏制地回想起自己以前那些荒謬又熾烈的經歷。顧茫的睫毛垂在眼前,微微顫動著,遮著眸底溼潤的光澤……

    不該想,不去想。

    眼前閃過那些破碎的畫面,與理智相背棄。他的愛慾在渴望著墨熄的氣息靠近他,渴望墨熄能像從前一樣,將他自背後攏在懷裡,渴望他們能像以前一樣擁有彼此。這種思潮令他擺脫不能,猶如粗壯的根系沒入柔軟的春泥裡,空氣中瀰漫著暴雨後石楠花的腥氣。

    土壤粘膩,而遒勁的蒼柏巨木深於地心,汲得深處汩汩的暗泉。

    不該想。

    不去想。

    卻偏偏記得墨熄親吻著自己的臉頰時那灼熱的呼吸,情意濃深時變得那樣性感而沉重——

    “顧茫。”

    雲蒸霞蔚的回憶驀地被這一聲帶著疑惑的、低沉磁性的嗓音打破。顧茫背對著他蜷縮著的身子幾乎是不可自制地顫抖了一下。

    儘管他壓抑的那麼努力了,但墨熄仍似覺察出了他的異樣。

    “你怎麼了?”

    “我……”顧茫一開口,嗓音啞的連自己都覺得心驚,他喉嚨吞了吞,勉強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些,多一分疏冷,少幾寸顫抖,“……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

    此話說的冰寒,墨熄又是個心氣高傲的人,果然被他刺著,就不再追問了。

    顧茫面靠著草屋土牆,微微鬆一口氣,咬住自己的下唇。

    香薰調動的愛慾像是一場拉鋸,他隱忍著,它便也愈發強烈。顧茫的感官此刻簡直不能再經任何刺激,哪怕只是方才聽到了墨熄的聲音,他都覺得渾身在發軟,心坎深處不自覺地就會想到這個聲音曾經就貼在他的後頸耳根處,深情地喚著他的名字,汗水幾乎要把他們的四肢百骸融化,然後重新由兩個人,揉和成一具軀體。

    漸漸地,顧茫的視野都枯焦了。

    他覺得很難受,真的太難受了。

    心跳怦怦地,跳動得那麼快……這時候他寧可時光鏡沒有將他缺失的那些記憶喚回,如果是渾然不知情事滋味的他,會不會比現在的狀況要好一些?

    不會想起他們曾經那些數不清的荒唐事,不會想起與墨熄歡愛時的那些感受。

    顧茫闔上眼眸,他實在是有些崩潰了,雪狼妖的血液在他身體裡無比配合地逢迎著毒性,一寸寸地燒熔他生而為人的理智。

    他喜愛的人,與他纏綿過的人,他唯一的愛人,這一生註定陌路,求而不得的人,此刻就在他身後,數步之遙的地方。

    顧茫在草垛間緊捏的手背都在痙攣,青筋根根暴起。他恐怕他下一刻就會被霧燕的迷瘴給摧毀,做出什麼令自己後悔不迭的衝動之舉。

    猶豫片刻,他最終倏地睜開了藍眼睛,下定決心似的,背對著墨熄,自己去遏制那過於激烈的妖血煎熬——

    一聲悶哼狠壓在了喉間!

    顧茫驀地睜大水洗過的透藍眼眸,無聲地低低呼吸著。

    他失卻神識後,一直處於心智未開的狀態,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了。加上他又不想讓墨熄覺察,不想讓墨熄知道他此刻狼狽的狀況,所以他的動作必須很輕。可這就像是渴極了的旅人噙了一口微不足道的水,最初的滋潤過後,旅人得到的只是更猛烈的乾熱與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