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之巔】孤狼入絕境

    薛正雍臉色煞白。

    姜曦接著道:“為杜絕後患,一經發現,此類門派當立時遣散門徒,強令鎖閉。這一點,薛掌門不會不清楚。”

    確實不會不清楚。

    但是,這一條規矩雖然擬定,百年來修真界卻沒有真正遵循過。

    一個門派有多少弟子?每個弟子做了什麼幹了什麼,怎麼可能管得過來?回首前塵,無論儒風門、孤月夜、甚至無悲寺、上清閣,哪一家沒有出過幾個修習三大禁術的人?譬如懷罪生前就以重生之術而聞名——誰會因此去圍攻無悲寺,要讓方丈閉寺?

    這條規矩說白了只是為了約束,卻從來不去兌現。只有今日這種情形,牆倒眾人推,他們害怕死生之巔藏有陰謀,才會抬出這一紙空文,逼著死生之巔倒派。

    薛正雍沒有答話,只是形容灰敗,盯著姜曦,似是被圍到絕境中的孤狼。

    半晌,他問姜曦:“你不覺得這很荒唐嗎?”

    姜曦答:“我覺得荒唐。但令文如此,我無法可替貴派辨。”

    “令文……”薛正雍驀地笑了,指節摩挲著座椅邊緣的獸首浮雕,閉目長嘆,“二十年了。上修界的令文還是說嚴便嚴,說寬便寬,一點也沒變。”

    姜曦似乎本身對這件事便心有牴觸,抿了抿唇,沒再多言。倒是旁邊其他幾個門派的尊主開始出頭,說道:“請薛掌門遵循令文,就此解散死生之巔。”

    “觸罪當罰,薛掌門心中有數。”

    “凡事都要按規矩來啊,你們鬧出了那麼多事情,難道還敢說自己是清白的?”

    一片嗡嗡聲中,有人轉頭又對姜曦道:“姜掌門,我們來之前就已接了各大城鎮的狀訴,死生之巔這次是難逃其咎,你是眾門仙首,好歹再表個態吧。”

    姜曦:“……”

    眾人的視線俱集中在了他身上,姜曦眉宇低蹙,過了一會兒,緩聲開口:“貴派確實存疑甚多,而今時局動盪,不可輕縱。薛掌門,死生之巔依律當作散派處置。若是今後你得了自證的證據,那也可以再……”

    他話未說完,就聽得一聲怒喝:“姜曦,你莫要欺人太甚!”

    “……薛少主。”姜曦生性散漫,向來我行我素,如今被令文架著做事,原本就心情惡劣,此時居然還被一個小傢伙指名道姓地說在“欺人太甚”,不由情緒更差。他額角青筋微動,繼而眯起眼睛,“跟你講過很多次了,長輩說話,晚輩要學會閉嘴。你也是二十多歲的人了,但待人接物比起同樣是少主出身的南宮駟,恐怕差了不止一截。”

    薛蒙聽他言辭刻薄,更是怒火中燒,一腳將自己面前立著的那個修士踹開,徑直朝著姜曦撲掠過去,猛地拽緊了姜曦衣襟,將他狠狠摁在樑柱上。

    目如刺刀,心血如潮。

    他不無恨生的:“姜曦!!你還好意思拿我和南宮駟比較?你自己怎麼不與南宮柳比試比試?”

    姜曦受到了冒犯,愈發神情冷然:“看在你年幼,先提點你一句。放手。”

    薛蒙渾然不加理會,他已被逼得有些瘋狂,咬牙切齒地繼續道:“在我看來,你比南宮柳更不配做眾門之首這個位置!你黑白顛倒,好賴不分!!你……你……”

    眾人悚然,孤月夜的弟子甚至根本來不及反應,他們從來不信有人會對一派尊主無禮至此。

    他死死盯著姜曦冰冷的眼,銀牙咬碎。

    “姜曦,你個畜生。”

    這還了得,丹心殿瞬間炸了鍋。

    “薛蒙!你放肆!你一個晚輩,怎麼和尊長說話的!”

    “什麼天之驕子,修養都吃到了狗肚子裡!”

    姜曦微微抬了抬下巴,眸中幽光流淌,他盯著薛蒙看了一會兒,而後慢慢抬起手,捉住了薛蒙揪著自己的那隻手,只一用力——

    咔嚓。

    分筋錯骨的脆響。

    “唔!”

    “蒙兒!”

    姜曦猶如棄置殘渣,冷冷將薛蒙甩到一邊,仔細撫平了自己衣冠褶皺,而後才開口。

    不是對著薛蒙,是對著薛正雍。

    “薛正雍,你可真是教出了個好兒子。”

    薛蒙一隻手被捏到脫臼,卻仍怒嗥著要衝上來,但這回孤月夜的人可不會讓他如願,紛紛拔劍阻攔。

    姜曦終於沒了耐心,眉宇間簇一團火,厭煩道:“散派。”

    “散派!”

    “死生之巔必須散派!”

    黑壓壓的人群逼過來,沒什麼比恐懼一樣事物能讓人更團結,不同的嘴裡都在重複著同樣的意思——

    死生之巔今日必須解散,此等魔窟,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