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血山】其三

    金紅色的枕褥在身下瀲灩, 鼻腔裡竄上一股情·欲的腥臊。

    楚晚寧看著墨燃的臉, 曾經做過的夢終於在這一刻和現實重疊。原來這些竟不是夢, 竟是真的。

    他和墨燃竟早已有過肌膚之親, 他們竟早已成婚, 他被墨燃囚禁, 跪在冰天雪地懇求見墨燃一面……

    都是真的。

    時至此刻, 楚晚寧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的感受,又或許在那迷香的蒸騰下,他的神智也漸漸和另一個世界的楚晚寧重合。

    感其所感。

    知其所知。

    衣衫被撕去, 濃重的親吻落下來的時候,楚晚寧闔上了雙目。

    他覺得很痛苦。他究竟是誰?

    是仗劍紅塵的北斗仙尊,還是雌伏君下的那個可笑的楚妃?是得到了墨宗師真心的楚晚寧, 還是被踏仙君仇恨的師尊?

    一切漸漸的都不再那麼清楚, 眼前飄過樁樁往事,猶如溪流裡的浮紅落花, 他試圖去捕撈那些回憶, 可都看不真切。

    最後, 竟只有羅帳之間的情事是鮮明可見的。

    過了很久, 楚晚寧的神識才慢慢迴歸。

    不知出於什麼原因,與之迴歸的, 不僅僅是知覺, 還有如江流奔湧的前世記憶。

    在他和墨燃結合之後,都紛至沓來。

    他想起了天裂時,師昧死去,墨燃跪在雪地裡傷心欲絕。

    他想起儒風門血流成河,天地變色,墨燃縱情長笑著,將葉忘昔的琵琶骨生生擊穿。

    他想起自己被做成血滴漏,想起紅蓮水榭裡墨燃將他救醒,卻把他軟禁深宮,再也不能有所作為。

    一件件地,都想起來了。

    石洞已恢復了原本的面貌,他能覺察到自己躺在冰涼的地面,衣冠盡除,渾身熱溼,墨燃自背後緊緊抱著自己,那青年的胳膊在顫抖,彼此身上都是粘膩的汗水,空氣中瀰漫著愛慾的氣息。

    都想起來了。

    楚晚寧沒有動,沒有說話也沒有生氣。

    他的頭很痛,近乎劈裂般的痛,他感到在兩人結合的過程中,有某種瞧不見的東西,從墨燃體內,轉嫁到了他的體內。

    正是那個東西讓他恢復了前世的記憶。

    可那究竟是什麼?

    一時要接收的回憶太多了,楚晚寧腦顱內疼的厲害漲得厲害,他覺得自己一定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但他一時理不清。

    “師尊。”墨燃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是那樣的小心翼翼,像是初春時枝頭的嫩蕊,哪裡還有方才暴虐的模樣,“對不起……”

    他被墨燃擁在懷裡,他沒有回頭,卻能從聲音裡想象出墨燃此刻溼紅的眼眸,心疼而歉疚的神情。

    “對不起,我還是……我還是弄疼你了……”

    剛剛在燻爐的掌控下,墨燃也和楚晚寧一樣,雖然意識清醒,但一舉一動卻根本由不得自己。當他粗暴地鉗制住楚晚寧的腰身,急躁而狠心地佔有這個男人時,他是痛楚的。

    他根本不願意這樣……他看著楚晚寧在自己身下眼尾通紅,只想俯身去溫柔地親吻他,安慰他,包容他。可是嘴上的言辭是那麼刻薄,手上的動作也是那樣兇狠。

    他心中痛極。可是又能如何呢?他根本掌控不了自己。

    楚晚寧伏在冰涼的石面上,頭疼欲裂,連動一下手指的力氣就沒有。他聽著墨燃的道歉,卻只覺得耳中嗡嗡,眼前陣陣暈眩,隨時都可能再次失去意識。

    他開口,因為方才叫地實在太慘了,所以嗓音嘶啞地厲害:“你先……你先出去……”

    墨燃抿了抿唇,沒有吭聲。

    他比楚晚寧早一些恢復意識,其實在能控制身軀的時候,他就已經出來了,可是楚晚寧被撕裂得那麼悽慘,竟到此刻仍覺得那柄摧心折骨的兇器還在,未曾抽離。

    墨燃心中更是難受。

    在踏進山洞之前,他原以為會看到和回憶卷軸類似的法咒,卻不曾料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當年的死生之巔,新婚之夜。他一身金紅華裳,推開了紅蓮水榭的大門。

    墨燃當然知道自己做過什麼,卻不曾想過竟會以這種方式,要再現當時的情形。

    他不想再做傷害楚晚寧的事情,不想成為踏仙帝君——但他身不由己。更要命的是,他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做著這樣暴虐的事情,內心深處其實是悸動而興奮的。

    無論是踏仙君還是他,其實都迫切渴望著對楚晚寧的撕咬與征服。

    再怎麼忍耐又怎樣呢,他到底還是那個墨微雨。

    變不了。逃不過。

    他忽然分辨不清自己是誰,是踏仙君還是墨宗師,是善是惡是忠是奸。

    床褥之間,他摩挲著楚晚寧的臉頰,說著那些自己曾親口道出的混賬話……楚妃?

    是啊,他前世對楚晚寧做過三件最過分的事情,其一殺之,即對其動用了殺招,其二辱之,即強迫與之歡好。

    其三,娶之。即,奪其身份,困其一生,碧落黃泉,為他所有。他就因這一己私慾,把那個錚錚傲骨的仙尊,弄成自己名正言順的侍妾。

    雖然這世上其實並沒有太多的人知道當年帝君納的“楚妃”究竟真容如何,但強迫他以紅蓋遮面,在眾目睽睽之下與自己拜堂成親,且屈居次位,這是不爭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