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初遇惡魔

    他從沒有過任何時候,比此刻更不希望看到楚晚寧。

    “你在這裡做什麼?”

    墨燃的手暗捏成拳,抿了抿唇,沒有立刻回答。

    他身後還站著兩個珍瓏棋子,做的並不完美,如果楚晚寧走近細看,一定會發覺出異樣,那麼一切都敗露了。

    以楚晚寧的性格,恐怕會抽了他的筋,打斷他的腿,廢掉他的靈核,然後把他從藏書閣禁地謄抄出來的古籍殘卷善本,付之一炬。

    見他不做聲,楚晚寧微微皺了皺眉,潔白的絲履踩在砂石上,往前走了一步。

    但也真的,只是走了那一步而已。而後他停下來,看了看墨燃身後那兩個詭異立著的弟子。

    再也顧不得什麼,墨燃輕輕勾了勾小指尖,卻幾乎用了全部的意志,在心裡嘶吼著命令,終於令那兩個弟子如他所願,動了起來。

    一個弟子哈哈笑道:“這個丟的太近了,我剛剛那一下子,丟的肯定比你遠。”

    “你就吹吧,反正你……啊,玉衡長老!”

    他們行動如常,就像之前一般嬉鬧著,看到楚晚寧,甚至還愣了一下,而後兩人一一向楚晚寧行了禮,楚晚寧看了他們幾眼,覺得有哪裡不對,但又並不那麼清晰。

    “問長老安。”

    “玉衡長老安。”

    兩個弟子收斂了笑容,規規矩矩地與楚晚寧打了招呼,識趣地打算離開這裡。

    楚晚寧皺著眉,眉頭沒有鬆開,目光一直注視著那兩個棋子從河灘走過來,靠近自己,錯肩而過,往竹林方向走去……他盯著那兩個人看了好久,這才轉頭,把目光重新落在了墨燃身上,墨燃暗自鬆了口氣,結果這口氣還沒松到一半,就聽得楚晚寧忽然道:

    “站住。”

    “……”墨燃臉色微變,指甲其實都已在掌心裡掐出了紅痕,但他不吭聲,什麼都不說,他靜靜觀察著楚晚寧的細微表情,觀察著楚晚寧的一舉一動。

    楚晚寧對那兩個木僵站住的身影道:“回來。”

    墨燃沒有辦法,只得硬著頭皮讓那兩枚棋子聽從命令,慢慢地從竹林盡頭又走了回來,站在楚晚寧面前。

    輕雲移動,圓月探出。

    雪亮的月光下,楚晚寧注視著那兩個弟子的臉,忽然抬手,指尖覆上其中一人的頸側。

    墨燃緊緊盯著楚晚寧的神情,不動聲色,但心跳狂亂。

    他知道楚晚寧一定覺察出了哪裡不對勁,所以才會突然伸手去探查脈動。要知道初學珍瓏棋子的人,一般都只能操控死屍,而不能操控活人。這兩人雖是直接由活人制成,但墨燃並不確定自己真的做的那麼完美,不確定自己把黑子打入兩人心臟時,是不是已在瞬間將他們斃命了。

    “……”

    不知繃了多久,楚晚寧終於把手垂落,而後拂了拂衣袖,說道:“走吧。”

    墨燃只覺懸在自己脖頸上的那柄刀挪開了——楚晚寧沒有發覺。蒼天有眼,令他在楚晚寧的眼皮子底下偷生。

    待那兩名弟子離去,楚晚寧看了他兩眼,而後說:“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裡。”

    墨燃道:“路過。”他語氣拿捏的很好,並沒有因為心中有鬼,就忽然對楚晚寧態度好了起來。也或許正是他這樣冰冷而忤逆的姿態,讓原本應該心生懷疑的楚晚寧抿了抿唇,一時無言。

    他不想與楚晚寧多待片刻,目光移開,往前走去。但將要與之錯肩時,楚晚寧忽然說了一句話,讓他在瞬間繃緊。

    “藏書閣禁地,最近有人潛進去過。”

    “……”墨燃沒有回頭,瞳孔中卻有細光扭曲。

    “你應當知道,那裡存著的都是被十大門派分別掌管的一些禁術殘卷。”

    墨燃停下腳步,他說:“我知道。”

    “其中一本最重要的殘卷,有明顯被人翻動過的痕跡。”

    墨燃冷笑:“那與我又有什麼關係?”

    他在硬撐,他知道只要天問亮出,盤繞住他審問,那麼他那些罪惡的行徑,萌芽的心魔,都會暴露在楚晚寧眼皮子底下。

    他的大夢,他的野心,就都結束了。

    楚晚寧沉默片刻:“墨燃,你還要犟到什麼時候?”

    聲嗓間隱隱已透有憤懣。

    “……”墨燃不答,卻幾乎可以預料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預料到那一閃而過的天問金光。

    預料到楚晚寧以怎樣正人君子的嘴臉,質問自己為何要做出這樣禽獸不如的事情,反正自己在楚晚寧眼裡,永遠都是那麼地——

    “你到底清不清楚眼下有多危險?”

    無可救藥。

    他還是乾巴巴地把那四個字想完了。

    然後幾乎是有些茫然地轉頭。看著月光下,楚晚寧的臉。

    面色蒼白,劍眉之下壓抑著隱隱的不安定,一雙洞若觀火的眸子望著他,卻什麼都沒有看透,什麼都看不穿。

    “那禁術要是真有人練了,是會殺人的。你大晚上不睡,跑到這種荒僻的地方來,難道想白白送了性命?”

    “……”

    楚晚寧嗓音低沉,幾乎是咬著壓根:“天裂之戰死了那麼多人,難道還沒教會你如何惜命?你既然知道殘卷被盜閱這件事,如何還能如此高枕無憂!”

    墨燃沉默著,黑褐色的眸子盯著對方。

    他額上盡是細細的汗,這時候慢慢冷靜下來,風一吹都是冰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