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儒風門亡了

    那照徹夜幕的滾滾長卷,將所有徐霜林痛恨的人,所有得罪過他的人,都撕裂瘡疤於眾人眼前。無論是修士,還是儒風門附近的百姓,都被這閃動著畫面的大火所吸引,看到了所有掩埋在華袍之下,腥臭醜陋的蝨子。

    割裂鬼界之門時,徐霜林曾燦笑著說:

    “我要毀了你們所有人的心。”

    直到此刻,粥粥眾人才明白過來,他這句話真正的含義究竟是什麼。

    南宮絮以霜林長老之名,蟄伏儒風門那麼多年,所圖的,根本不止是毀掉儒風七十二城,百年基業。

    他要毀掉的,是所有他看不慣的人。

    所有負過他的人,汙衊他,為了公私利益,把他逼上絕路的人。

    而他的哥哥南宮柳,只不過是在這復仇祭場上,第一個人頭點地的。之後一位位掌門,一個個長老——

    只要做過觸怒了徐霜林的事,便無論是誰,都逃不過這烈焰通天的刑臺。

    楚晚寧在這被火光照徹的無極長夜中,忽然想起了在羅纖纖回憶裡,那滿身血汙的少年兒郎,曾笑嘻嘻說過一句話。

    臨沂有男兒,二十心已死。

    一個法術卓群,天賦異稟的少年,一直得不到公正的對待,被算計、被謀害,被自己的家族所排擠。瀝盡心血創造的法術被吞佔,而那些吞佔他法術的人,到最後還要倒打一耙,指他為賊。

    這是何等的荒謬……

    二十心已死。

    金成池上,桃花源間,徐霜林操縱的白子曾嬉笑著說,自己是一個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鬼,要向活著的人索命。

    楚晚寧放眼望去,上修界各派,俱是人心惶惶,一片大亂,所謂樹倒猢猻散,又豈止儒風門一家。

    徐霜林用他的後半生為枯柴,去點燃這一把復仇之火。

    他做到了。

    “轟!”

    忽然一聲爆響,儒風門第七城——暗城方向,驟起一道通天紫光,刺得眾人睜不開眼。

    葉忘昔立時劍眉倒豎:“不好!”

    說著就要往暗城方向御劍而去,南宮駟一把抓住她,那張桀驁不馴的臉在短短一夕之間已顯得十分憔悴,近乎崩潰。但他還是緊緊攥住了葉忘昔的肩膀,嘶啞道:“別過去。”

    “可是金鼓塔下面鎮壓著的妖邪要出來了,儒風門百年以來關押了數千邪物,要是都破除封印來到這世上……”葉忘昔沒有說下去,只覺得不寒而慄。

    南宮駟說:“你去,有什麼用?”

    “我……”

    “葉忘昔,你為儒風門,已經做的夠多了。”南宮駟目光空洞,他的手抬起來,有一瞬,似乎想要替葉忘昔擦去臉頰上濺落的泥灰,但最終只是動了動,什麼都沒有做。

    “別再耗費心力。”他說,“金鼓塔需要結掌門與十大長老之力才能穩固,你去,是送死。”

    “我知道是送死,但即便是送死,”葉忘昔頓了頓,神情顯得很痛楚,“即便是送死,我也……不想袖手旁觀。若是金鼓塔破,群妖降世,儒風門……必定為千夫所指……你……”

    “你以為金鼓塔不破,儒風門就不會被千夫所指了嗎?”南宮駟笑了,唇角沾著已經乾涸了的血,笑容愈發蒼涼。

    “別傻,儒風門已經走到頭了,你好好活著,成嗎?因為我真的……”南宮駟閉上眼睛,睫毛顫抖,喉頭哽咽,“我真的不想再有人為這個門派而死了……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