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好夢

    他像是自視甚高的貓兒,把最脆弱的地方仰在了狼犬唇齒之下,偏偏矜傲不自知,他以為他震懾了虎狼,卻不知道虎狼只想把他的喉嚨吮在口舌間,舔舐親吻,吞吃入腹。

    傻子。

    墨燃花了很大的毅力,才把視線從楚晚寧下巴底下移開,再瞧著眼前的人時,眼色就有些幽深,嗓音也有些低沉。

    他勉強笑著,做著他的君子他的柳下惠,他說:“有的。”

    楚晚寧沒反應過來,蹙著眉:“什麼?”

    “梨花白。”

    墨燃不動神色地吐息了一口氣,壓下心中慾念,沙啞道。

    “梨花白,也有的。”

    楚晚寧:“…………”

    “走在路上覺得師尊可能會想喝。”墨燃說,“幸好我買了。”

    楚晚寧瞪著眼前那個賣力討好著自己的徒弟,忽然就說不出任何話來,他忽然就覺得自己的刁難好沒意思,那故作張致的硬冷,也好沒意思。

    他終於緩緩放送了緊繃著的身子,背脊靠在了老榕樹上,來回打量著墨燃,而後道:“墨燃。”

    “嗯。”

    “你變了好多。”

    他說完這句話,不知為什麼從墨燃眼底看到了一絲不安,而後墨燃忽閃著濃密纖長的睫毛,說:“那師尊喜不喜歡?”

    “……”楚晚寧說,“不討厭。”

    然後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復又站直了身子,手指抬起,在半空猶豫一下,還是落在了墨燃腰側。

    墨燃猛地顫了一下,不明所以卻又惶然不安地垂眸看著楚晚寧。

    “在書上看到你與黃河之魃惡鬥。”楚晚寧道,“傷的是這裡吧。”

    “……嗯。”

    楚晚寧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拍了拍墨燃的肩膀:“你如今很好了,可以噹一聲墨宗師了。”

    “徒弟不敢。”

    楚晚寧便微微笑了,指尖戳了下墨燃的眉心,然後垂下:“也是,成天/衣冠不整跑來跑去的,確實沒有宗師的樣子。走吧,太陽落山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要做什麼?”

    墨燃想了想,說:“好像說是把米飯蒸了,要打年糕。”

    楚晚寧點了點頭,忽然道:“別再亂脫衣服。”

    墨燃的臉紅了:“嗯。”

    “熱了就休息。”

    “好。”

    楚晚寧再思忖了一會兒,說道:“自己要記得帶塊手帕,沒事別總跟人家未出嫁的姑娘混在一起,你有手帕嗎?”

    “……沒有。”墨燃感到尷尬。

    “……那你平時用什麼擦臉……”

    “…………袖子。”墨燃為自己的糙,感到更加地尷尬。

    楚晚寧有些無語,半晌說:“我到時候幫你裁一塊。”

    墨燃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給我的嗎?”

    “嗯。”

    墨燃大喜過望:“真好!師尊什麼時候去裁?”

    楚晚寧皺了皺眉頭:“……總得等這陣子忙完吧。”

    “那我……也想要那種有海棠花的,可以嗎?”

    “……我儘量吧。”

    得了應允的墨燃便一晚上都喜滋滋的,沉浸在一把糖果換來一塊手帕的喜悅裡,蓋著新換好的被子,翻來覆去開心地睡不著。

    五年了,他一直都在醉生夢死的痛苦著。

    這是他第一次因為喜悅,而寤寐難眠。

    心跳的很快,久久不得平息,後來他忍不住,從床上坐起,他的窗正對著楚晚寧房間的窗。他趴在邊沿上,透過微微撐開些許的空隙,鼻尖是曠野鄉村夜間的清甜,眼前是小小的院落,還有院落對面的那一片燭火。

    楚晚寧還沒睡。

    他在做什麼呢?

    是在琢磨著怎麼裁手帕,還是在吃自己帶給他的荷花酥?

    墨燃瞧著那暖黃色的燈火從對面窗戶裡透出,看了很久很久,直到對面的光熄滅了,楚晚寧睡了,他才依依不捨地小聲道了一句:

    “師尊,好夢。”

    還有一句壓在心底,即便是無人聽到,他也不敢說出口。

    晚寧。

    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