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偷師

    他若是仔細打量,就會發現楚晚寧俊秀的脖頸深處是緋紅的,高冷垂落的睫毛下面遮著情意微光。

    可他第一瞬間沒有發現,楚晚寧就不會再給他覺察的機會。他潔白的鞋履踩著溼滑的青石,徑直朝那匹黑馬走去,翻身,上馬,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遮天蔽日的陽光裡,漫山遍野的紅葉中,他一身白衣,騎在高頭黑馬上,側過臉來俯視著站在地面的徒弟,一張冰玉般的面容顯得很桀驁,依舊是那再鋒利不過的玉衡長老,俊得不能再俊。

    “我走了,你快些跟上。”

    說罷修長的雙腿夾緊了馬肚子,一騎紅塵,策馬揚長而去。

    墨燃立在原處,愣了一會兒,抱起餵了一半的苜蓿花竹筐,把筐子系在白馬鞍後,也翻身上了馬,哭笑不得道:“那匹黑馬才是我的馬呀,師尊怎麼亂騎……師尊!等等我!”

    兩人縱馬疾行,半個時辰不到,就來到了玉涼村。

    村外稻田數十畝,金色穗浪滾滾翻湧,田裡忙活著三十來個農人,因為人數不多,所以不管年輕的,還是歲數大的,都在做活兒,他們佝僂著身子挽著褲腿,掄著鐮刀,一張張臉上淌落斗大汗珠,瞧上去十分吃力。

    墨燃立刻去找了村長,將函書遞給了他,然後也不多話,換了麻鞋就往地裡頭去。他力氣足,精力旺,加上是修道的人,割點麥子根本不在話下。忙了小半日,已經割去了兩大塊田壟的水稻。

    金色的稻穗堆在稻田邊,日頭一曬,盡是穀物清香。山原間響著農人耕作時鐮刀沙沙的聲音,還有坐在壟上的大閨女,一邊忙著拾掇穗子,一邊悠然地唱著農歌。

    “太陽落山紅花閃閃,四山紅喲紅花對牡丹,唱起情歌嘛一把紅扇子,問情郎嘛繡球花兒圓。我拉著郎腰帶,到底幾時來。我今兒沒得空啊,明兒要劈柴,我後兒天才到小妹家中來。”

    這軟洋洋的小調,羞答答的唱詞,從農家女口中無心無意地盪出來,蕩在天地之間,落在聽者心坎兒。

    “我今兒——沒得空啊,明兒要劈柴,我後兒天——才到小妹家中來。”

    楚晚寧沒下地,抱著一缸熱水靠在樹下喝,聽著這歌兒,一雙眼睛追著遠遠的那個黑色的勤快身影,心意起伏,水從喉嚨裡淌落,似乎沒有流到胃裡,而是轉而汩汩流到胸中,一陣熱。

    “靡靡之音。”水喝完了,他冷冷評了四個字。去把瓷缸還給村長。

    村長有些猶豫地看著他。

    楚晚寧正有些暴躁,問道:“怎麼了?”

    “……仙君……不下地啊?”老村長倒是個耿直人,既然他問了,就顫巍巍的答,白鬍子抖著,白眉毛皺在一處,“仙君……是來監工的啊?”

    “……”

    楚晚寧頭一次覺得這麼尷尬。

    下地……

    薛正雍不是跟他說,只消得在旁邊看著墨燃賣力就好了嗎?還真要他下去?

    ……他不會啊!!

    無奈老村長欲語還休地瞅著他,連帶著旁邊幾個幼童老嫗也聞聲抬頭,瞟著這個衣冠楚楚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