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又見到了那傢伙

    楚晚寧向來不是那種循循然善誘人的師父, 墨燃也不是五六歲的開蒙稚子, 問出這種耍寶問題, 楚晚寧根本懶得搭理他, 垂眸冷然不語。

    他拋出去的海棠花施加了疾風咒, 很快便將整個桃花源探查了一番。不消片刻, 一張金色的符咒從天而降, 落在他手中。

    “始祖深淵?”

    始祖深淵就是那個每日都會有怒梟竄出、修士趕著去拔毛的地方。羽民先前說,那深淵地下是無盡的赤焰真火,除了自古以來生活在深淵中的那些怒梟, 無論誰失足掉落,都會被熔得連渣都不剩下。

    楚晚寧在自己和墨燃身上施了一層結界,以隱匿蹤跡, 不讓羽民覺察。

    兩人到了始祖深淵, 見裡面深不見底,透著詭譎紅光, 崖壁上密密麻麻棲宿著成千上萬的異鳥, 這時這些鳥獸都在沉睡, 一個個腦袋埋進翅膀裡, 遠看就成了無數密集的小點。

    按楚晚寧的意思, 若是珍瓏棋局就設在深淵內,那麼羽民說的什麼烈火, 什麼掉進去就會燒得連灰都不剩下,就應該全是編出來的。

    “可怎麼確定這下面的火不會把人燒死?”墨燃盯著底下蟄伏著的幽光, 喃喃道, “怎麼看怎麼都像是真的。”

    “先丟個東西下去。”

    “那我去打只兔子。”

    “不必。”楚晚寧起身飛掠,白衣招展間已遠在旁邊的桃林之中,不消片刻,他宛如九天謫仙般飄然落回原處,手中多了一枝桃花。

    墨燃明白了,桃花自然是比兔子更加嬌嫩,若是這桃花能承受住所謂的“烈焰”,活人進去顯然是毫無危險可言的。

    楚晚寧指尖撫過桃枝,默唸咒訣,只見灼灼夭桃瞬間被一層柔和的晶瑩藍光所籠罩,他點了點深淵,低聲道:“去吧。”

    桃花慢慢飄落,一尺,兩尺,十尺,百尺。

    花枝的影子是早已瞧不見了,但楚晚寧施的法咒可以讓他感知到桃花的情況,他闔著雙目,過了一會兒,睫毛簌簌重新舒開眼眸。

    “桃花無恙,可行。”

    既然楚晚寧如此肯定,就沒什麼可說的了,墨燃立刻與他一同飛身掠至始祖深淵,兩人身法都不差,十分順利地就一路來到了最底部。在看清大深淵底下的光景時,縱使心理早有準備,墨燃依舊感到一陣惡寒。

    他知道深淵內的紅光究竟是什麼了。

    只見得大深淵內部,密密實實地杵著幾千個木架,每個木架上都吊著一個羽民,那些羽民渾身赤·裸,姣好的胴·體鮮血淋漓。他們每個人嘴裡都塞著一隻散發著刺目紅光的凌·遲果。幾千道紅光匯聚在一起,從上面往下看,很容易相信這就是深淵底下的赤焰真火。

    楚晚寧的臉色很不好看,他博聞廣識,自然知道這種紅色果實是修真界人人談之色變的禁果,把它含在將死之人的口中,就可以將最後一口氣延長三百六十五天。

    也就是說,明明瞬間就可以解脫的人,卻要經歷極其漫長的死亡,原本一眨眼的心臟猝停,會變成無休無止的折磨,是謂凌遲。

    墨燃盯著那叢林般層層疊疊的羽民活死人,喃喃道:“……鎖魂陣。”

    以活物作為人柱,將怨氣禁困其中,縱使珍瓏棋局中困了成千上萬的死魂靈,也半點氣息都不會漏出去!

    難怪他百般探查,卻連一點點珍瓏棋局的禁術怨氣都覺察不到。

    墨燃不禁愈發慄然,他在想,上次在金成池的那個假勾陳,和桃花源的幕後黑手是同一個人嗎?

    從金成池的經歷看來,假勾陳僅僅能使用珍瓏棋局簡單地操控水底精魅,應該只學了些皮毛而已,但這次桃花源外頭遍佈的假羽民,除了頭腦蠢笨,情智不高,和本尊已毫無區別,甚至還能施展羽民法術,這禁術的水準完全堪稱中上流,難道假勾陳竟然精進得如此迅猛?

    楚晚寧來到鎖魂陣的正中央,那裡矗著一根晶石磨成的石柱。

    石柱上面也綁縛著一個羽民,只不過這個羽民已經死了,她嘴裡含著的凌遲果早已萎縮,身體也開始腐爛。不過從她身上披著的明黃色金絲繡鳳袍、還有她眉心呈星芒狀的咒印,可以看出來她先前的身份。

    “這是……”

    墨燃驚道:“這是真正的羽民上仙!”

    “不錯。”楚晚寧望著那舉目難盡的人柱陣,薄唇輕啟,“這裡被抓來做鎖魂陣的羽民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若是羽民上仙還活著,又怎能忍受如此血海深仇。更何況方才我與外面的那個上仙交手,卻覺得她實力不如彩蝶鎮的鬼司儀。若我沒有猜錯……只怕桃花源的羽民早已被滅族,外面那些都是受了珍瓏棋局掌控的走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