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見到大神了

    莫要見怪。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另外兩個虛影,實在是生平難見。你到底是人是鬼,是神是魔?

    墨燃挑眉道:“我當然是人啊。這還用說?”只不過是死過一次的人而已。

    老龍頓了頓,又寫:一個人的魂魄分裂如此。這當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墨燃見它搖頭擺尾的煞是愚鈍,不禁好笑:“有什麼好奇怪的,倒是前輩,您這把刀,究竟要怎樣才願意給我?”

    老龍打量他一會兒,寫道:

    那你便原地站著別動,讓我施法瞧一瞧你的魂靈,我就把刀給你,好不好?

    “……”

    沒料到它居然提了這樣一個要求,墨燃微怔之下,著實有些猶豫起來。

    他在想,要是這老東西能看到他上輩子的事情,那會怎樣?

    但不歸就在眼前,這把陌刀的力量兇悍狠辣,是舉世難得的神兵利器,若是就此拒絕,那以後再想得到也是不可能的了。

    躊躇須臾,墨燃抬頭問道:“可以是可以,但是前輩,是否您無論在我身上瞧見什麼,都會願意把刀贈於我?”

    老龍一筆一畫道:

    這是規矩,自然不會食言。

    不論過往我是善是惡?

    老龍又停頓一會兒,然後寫道:

    即便你昔日為惡,我亦不能阻,只望你今後向善。

    墨燃撫掌笑道:“好,前輩既然這麼說了,那我自然沒什麼好推卻的。請前輩施法一觀吧。”

    老龍微微抬起身軀,弓著流光溢彩的龍身,噴出一口鼻息,緊接著雙瞳泛出一層鮮紅色的輝光。

    墨燃仰起頭,發現那層紅光,其實是一層薄霧。血霧漸深,逐漸把他的倒影掩蓋。過了半晌,當那霧氣緩慢散開,老龍的眼中又重新出現自己站立著的身影。

    只不過這一次,墨燃猛地發現,龍眼裡除了自己,還映照出了另外兩個模糊不清的影子,正一左一右,幽幽立在他的背後。

    墨燃吃了一驚,立刻轉頭去看,可是他身後空蕩蕩的,下著茫茫白雪,哪裡有其他人的身影?

    再轉頭,龍眼中的那兩個人變得越來越清晰,像是沉在水底的東西緩緩浮出水面,墨燃盯著看了一會兒,陡然覺得這兩個影子似乎眼熟的緊——他情不自禁地上前兩步,豈料龍眼裡的那兩個虛影忽然由閉目的狀態,變成了睜眼!

    師昧!

    楚晚寧?!

    怎麼也沒有料到居然會是他們,墨燃這一驚可非同小可,踉蹌兩步,往後倒退,磕磕巴巴說不出完整的話來:“怎麼——這是——”

    老龍眼中的三個人安靜地立著,面目平靜,沒有絲毫的表情,就這樣安詳地凝視著遠方。

    墨燃極駭,又過一會兒,見紅色血霧再次升起,龍目中的影子開始從清晰變得模糊,最後消失不見。

    老龍噴了口鼻息,龍鬚抖動,而後飛快地寫道:

    看不透,我畢生所遇,從未見過有人的靈魂中會打上另外兩個人的印記。當真怪極了。

    “我、我靈魂裡……有他們的印記?”

    是。

    老龍寫完這個字,停了片刻,又寫道:

    我不知你有何遭遇,究竟多深的執念,才能於魂魄裡都與旁人糾纏不清?

    墨燃盯著雪地上歪歪扭扭的幾行字,像是被噎著了,臉慢慢漲紅。

    他對師昧的執念深入骨髓,就算刻到了魂魄裡,就算老龍看他能連帶著把師昧一起看到,他也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是楚晚寧……是怎麼回事?

    他對楚晚寧能有什麼執念?

    難道過分的仇恨,也算是一種糾纏不休嗎?

    這一人一龍都陷入了沉思當中,以至於金成池的湖水微微泛起了一絲異樣的褶皺,他們都不曾發現。

    當滔天巨浪破空,驚濤裂岸時,一切都已經晚了。

    只見金成池的湖水像是被刀劈斧削般裂成兩斷,分別噴湧直上高天,駭浪狂潮中,兩隊黑壓壓的異獸奔踏而出,它們豹身牛首,雖然單個不如老龍體型碩大,但腦顱上犄角寒光凜冽,四爪鋒芒森寒。幾百只聚在一起,老龍卻不怕,側著黃瞳看去。

    墨燃道:“怎麼回事?”

    老龍頓了頓,寫道:勾陳上宮。

    一瞥這四個字,墨燃登時如遭雷擊。

    勾陳上宮主殺伐,統天下兵器。這位始神創出了世間第一把劍,襄助伏羲蕩平魔寇。

    那威風凜凜的始神,居然是這幾百只牛?

    這也太驚悚了,墨燃著實無法接受,正外焦裡嫩地發著呆,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蒼茫的壎聲。

    壎是一種十分古老的器樂,在他們這個年代,已無多少人還會吹奏了。隨著這壎聲漸行漸近,那衝撞奔騰的獸群緩緩停滯,最後一一曲下前腿,跪立兩側。當潮水般的獸群散後,一個穿著華服,負著長劍的男子騎著麒麟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