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與君初見時

    但他不上心,總也不記得。

    一個人回到房中,楚晚寧合衣躺下,面朝著牆壁,睜著眼睛卻睡不著覺。

    他失血多,損耗靈力又大,一個晚上加早晨粒米未盡,其實胃裡早就空了,難受得很。

    這人絲毫不知該如何照顧自己,心情很差了,就乾脆不吃,好像覺得生氣就能把自己肚子給氣飽了似的。

    他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或者說,他也並不想知道。

    只不過寂靜之中,眼前模糊浮現出一張臉,笑容燦爛,嘴角微微打著卷兒,一雙眼睛黑的透亮,光澤流淌,是有些溫柔的深紫色。

    看起來暖洋洋的,泛著些懶。

    楚晚寧揪緊了床褥,因為太過用力。指節微微發白。他不甘心就此陷入,閉上眼想擺脫這張肆意歡笑著的臉龐。

    可是閤眼之後,往事卻愈發洶湧,潮水一般湧上了心頭……

    他第一次見到墨燃,在死生之巔的通天塔前。

    那一天,日頭正烈,二十位長老全數到齊,正互相小聲交談。

    玉衡長老自然是個例外,他才沒那麼傻,願意站在那邊烤太陽。而是早就一個人躲到花樹下,心不在焉的抬著一尾手指,打量著自己新制造的玄鐵指甲套是否伸縮自如。

    當然,他自己毫無使用指甲套的必要,這曲鐵斷金的甲套,是專門為死生之巔的低階弟子們鍛造的。

    下修界毗鄰鬼界,常有危險,低階弟子受傷喪命並不是罕見的事,楚晚寧看在眼裡,嘴上雖然不說,卻一直都在苦思著解決方法,想要製造一種輕便靈活,容易上手的武器。

    其他人則在旁邊津津樂道討論著。

    “聽說了嗎?尊主那個失散多年的侄子,是從火海里救出來的。走水的那棟樓裡,其他人都死了,要是尊主再遲去一步,恐怕那小侄也成一把骨灰啦,真是福大命大啊。”

    “一定是他爹冥冥之中護佑著孩子。可憐他從小失散,受了那麼多苦,唉……”

    “那孩子是叫墨燃?有十五歲了吧?弱冠該取字了,他有表字嗎?”

    “璇璣長老,你有所不知,這孩子打小啊,是在樂館裡長大的,能有個名字都不錯了,哪裡還會有字。”

    “聽說尊主給他擬了幾個字,正在選呢,也不知道最後會選中哪個。”

    “尊主對小侄子真是重視啊。”

    “可不是麼?別說尊主,連夫人都心疼他,心疼的要命。嘿,我看這死生之巔唯一不高興的,大概就只有咱們那位天之驕子了——”

    “貪狼長老!這話可不能亂說!”

    “哈哈。失言,失言!不過咱們那位天之驕子恃才放曠,不把長輩放在眼裡,整日鬥雞走狗,一副天生富貴的模樣,也確實失了管束。”

    “貪狼長老,你今日酒喝多了些……”旁邊的人連連給他使眼色,那下巴指了指遠處立著的楚晚寧,那意思再明顯不過。

    天之驕子薛蒙是楚晚寧的弟子,說薛蒙失了管束,不就是在拐著彎嘲諷楚晚寧教的不好嗎?

    這玉衡長老,別看平時慢條斯理,道骨仙風的,彷彿飄然世外,一派高人作風。但誰都知道他脾氣極差,誰要是不小心摸了他逆鱗,那就洗乾淨脖子等著被活活抽死吧。

    他們這番話,楚晚寧早就聽到了。

    但他懶得理會,他對於別人怎麼評價他的興趣,大概還沒有自己指甲套上的花紋來的濃厚。

    話說這個甲套好是好,但堅韌度不夠高,遇到皮厚的妖魔,也許不能一擊撕開對方的皮肉,回去加一點龍骨粉,效果應該會好一點。

    那些長老見楚晚寧沒有反應,稍稍鬆了口氣,又開始低聲討論起來。

    “尊主今日把我們召來,是要給那位墨公子選師父吧?”

    “好奇怪,尊主為何不自己教?”

    “好像說是那小侄兒的根骨不適合練尊主的心法。”有人嘀咕道,“可那也不至於把所有長老都聚過來,讓那小公子挨個兒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