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的師尊,要怒了

    他說好看,沉默了一會兒,有些難過地摸著她的頭髮,跟她說:“就是委屈了你。”

    羅纖纖笑著抿嘴,說沒有關係。

    陳伯寰跟她說,三年之後他娶她,一定要補辦一場熱熱鬧鬧的婚宴,要請十里八方的人物,要用八抬大轎迎她,要給她披金戴銀,聘禮停滿整個花廳。

    當年誓言猶在耳邊,如今花好月圓,高朋滿座。

    他要娶的,卻換做了旁人。

    一股滔天的怒焰和悲哀洶湧而來,羅纖纖在屋子裡撕心裂肺地喊叫,去撕扯那滿屋子的紅綢錦緞。

    可是她是鬼魂,她什麼都沒有碰到。

    陳伯寰隱約像是覺察到了什麼,回過頭來,愣愣地看著無風而動的紗帛,眼神茫然而空洞。

    小妹走了過來,她的髮髻邊,簪了一朵白玉釵,不知是在為誰偷偷戴著孝。

    她說:“大哥。你去廚房吃些東西吧,你都好幾天沒有好好吃過飯了。一會兒還要趕路,去縣令家提親。你這樣,身體扛不住的。”

    陳伯寰忽然沒有頭腦地問了句:“小妹。你聽到有人在哭了麼?”

    “……什麼?沒有啊,大哥,我看你是太……”她咬了咬牙,終究沒有說下去。陳伯寰仍然盯著紗帳飄飛的地方。

    “孃親此刻如何,可高興了?病可好了?”

    “……大哥。”

    “……她病好了,就好。”陳伯寰愣愣地站了一會兒,喃喃自語,“我已經沒有纖纖了,不能再沒有孃親。”

    “大哥,去吃飯吧……”

    羅纖纖哭著,喊叫著,抱著腦袋哀嚎著。

    不要……你不要去……你不要走……

    陳伯寰說:“……好。”

    疲憊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

    羅纖纖呆呆地一個人站在原地,透明的淚水大顆大顆滾落。陡然聽到害死她的陳家那幾個兄弟,二哥在和么弟低聲細語。

    “娘這次可開心了,唉,總算一塊石頭落了地。”

    “可不是嗎?裝病裝了大半年,好歹把那個喪門星給逼走了。她能不高興嗎?”

    么弟嘖嘖了兩聲,忽然又道:“她怎麼就死了呢?我們敢她出去,也沒想著要害死她,怎麼這麼笨,不知道找個人家去幫忙?”

    “誰知道,臉皮薄吧,跟她那個酸腐的爹一樣。死了也不能怨我們,雖然娘裝病賺她,但我們家自有苦衷。你想想,縣令的女兒和窮丫頭,傻子會選她。再說了,萬一把姚千金得罪了,有夠我們喝一壺的了。”

    “也是,她自己傻,不要活,要凍死,誰都救不了她。”

    這些話飄飄渺渺地灌入耳中。

    羅纖纖在死後,終於明白了所謂“天煞孤星”,只不過因為,貧寒卑微,比不上,縣令千金,如此尊貴。

    傻子才會選一個窮丫頭。

    終於瘋魔。

    她帶著滿腔怨氣,一腹恨水,回到司儀廟前。

    她死在那裡,她回到那裡,死時柔弱無助,歸來怨戾沖天。

    她曾是如此和善之人,卻在這時用盡了畢生的仇恨,以及她人性中從未釋放的惡,聲嘶力竭地嘶吼著,雙目赤紅,魂魄震顫。

    她說:“羅纖纖,願舍魂魄,自墮厲鬼道,只求司儀娘娘,替我報仇雪恨!我要讓陳家一家——不得好死!!!我要讓她……讓我那禽獸不如的惡婆婆,親手殺死她的兒子!她的所有兒子!!!我要讓陳伯寰下地獄來陪我!!來與我合葬!!!我不甘心!!我恨!我恨!!!!”

    神龕上的泥塑眼簾垂動,嘴角慢慢揚起。

    一個空寂的聲音迴盪在廟宇中。

    “收你信奉,如你所願,爾今為厲鬼——殺盡——怨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