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節 強扭的苦瓜




    是我糊塗了。



    日子一天天過著,身邊幾個面上還不錯的同學說我變了,不愛笑了。



    我只是搖頭說自己是有些不舒服。



    轉眼間到了除夕。



    兩邊家裡因為老爺子的事,都沒有過好年。



    我硬著頭皮到了江家,在江母諷刺、厭惡的眼神裡走進了江暮的房間。



    江父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沒說什麼,但江母和江暮一樣越來越厭惡我。我知道一定是老爺子的遺言裡有交代,所以他們只是冷眼看我,沒有別的舉動。



    那天,我在江暮房間裡等了很久很久,我看著晚霞消退轉入黑夜,繼而煙花綻放在黑色的幕布上,我想起那次江暮說要給我過生日,我記得那天他還對我笑來著。



    他有一顆小虎牙,明明長相凌厲,但一笑起來又像是四月的春風,還有些可愛。



    我回憶著,好像只是一瞬,我又看到了天邊的魚肚白。



    啊,原來已經一夜了。



    我知道,作為一個新時代女性我不應該這樣追求愛情,都到這份兒上了,就體體面面、瀟瀟灑灑放手吧。



    我也想的,但我做不到。沒有經歷過的人是沒辦法體會的,只是說放棄,何其簡單……



    更何況,不管是愛還是恨,我和江暮已經糾纏不清了。



    在他床邊坐了一天,腿有些麻了用不上力氣,我揉著腿緩了緩,扶著床站起來。



    然後在樓下看見了正在和江媽吃飯的江暮和顧兮,我下樓的腳步頓了頓。



    「江暮,媽,早。」



    沒人理我。



    我在客廳站了一會兒,好像突然反應過來一樣,抬腳向外走去。



    我站在兩家別墅之間,抬頭看著因為煙花燃放太多而灰濛濛的天空。



    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7



    轉眼半年過去,江暮畢業了,江父支持他的事業,他的公司蒸蒸日上。



    我也在準備實習工作,原主和我都是英語專業,田爸田媽都沒怎麼讀過書,挺想讓我當老師的,於是我在準備考教資。



    一晃又是一個月,我連自己家都很少回去。



    我就是?,一方面想著離婚解脫,一方面又害怕江暮把一紙離婚協議甩在我臉上。



    我坐在圖書館裡,鼓著嘴呼出一口濁氣,自嘲地笑了笑。



    以前看小說,像我現在這樣的人,是最讓我覺得可氣、憋屈、不喜歡的。



    可現在,自己成了戲裡的人,才覺得無奈極了。



    或許真的只有愛而不得過的人才能體會吧。



    嗡嗡嗡……



    手機的震動打斷了我的傷春悲秋。



    我快步走出圖書館的自習室,才接了電話。



    「喂,媽,怎麼了?」



    「快回來!你爸……你爸他不行了!」



    我站在自習室外的走廊裡,在這個還帶著一絲熱氣的秋天,我竟覺得像身處寒冬臘月的冰水裡,寒意徹骨。



    等我趕到醫院的時候,人已經不在了。



    腦血栓,挺突然的,倒在地上之後再也沒能起來。



    我剛有了爸爸,我還沒掙錢孝敬他呢,他怎麼就走了呢……



    田媽伏在床邊,緊緊握著田爸的手,嘴裡嘟囔著:「還說帶我去蜜月旅行,你個王八蛋,從年輕就愛騙我……」



    我癱坐在病房門口,攥著拳,指甲掐進手心的肉裡。



    是不是因為我來了,所以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除了刁蠻惡毒,作者總是對女配吝嗇語言,我不知道原來的田爸田媽到底怎麼了,也是這樣的結局嗎?



    我看著眼前空蕩蕩、冷冰冰的走廊,沒人給我答案。



    葬禮辦得很倉促,因為原情節裡的破產還是發生了。



    我連買墓地的錢都沒了,和田媽搬進了田爸發跡前買的一間六十平的小屋子,在靠近城郊的一個老小區。



    我看著田媽抱著骨灰盒子,嘴裡嘟嘟囔囔唸唸有詞的。我知道她傷心,我也想哭,但不行,一哭人就崩了,我還不能倒下。



    我沒去找江暮,田爸葬禮之後我倆再也沒見過面。



    在他眼裡我是殺人兇手,而且這本書似乎並不是狗血劇,他也沒打壓我家公司,確實是用人不善、虧空太厲害,加上沒了田爸在中間運轉,可不就破產了。



    我一邊在餐廳打工,一邊準備教資和畢業的事。



    田媽的精神狀態也慢慢好了起來。



    田媽說她還有些首飾,讓我幫忙賣了換錢。她打算開間小店,左右也是閒著,以前家裡還沒錢的時候,什麼都做過,她說她不怕吃苦。



    我只能點頭說好,能讓她分散些注意力也是好的。



    8



    店開業的時候,我教資的面試也結束了,還有一個多月便是新年,我又要開始著手準備畢業論文。



    奶茶店生意還算不錯,正好大四除了論文也沒什麼可忙的,投出去的簡歷也收到了幾家不錯的 offer.



    奶茶店開在幾所高中旁邊,經常有來買奶茶的小男生會偷拍我,偶爾還有幾個大著膽子管我要聯繫方式。



    我都會笑著給他們看我手上的手鍊,說是我老公送我的。



    他們說我騙他們,結婚的人都戴戒指的。



    我呆了呆,覺得他們說的對。



    我最後接受了一家英語教學機構的 offer,週六也要上班,加班也是常事,但工資比公立學校要高很多。



    我想著快點攢錢給田爸買塊墓地,他以前不去公司就喜歡曬著太陽躺在門前的搖椅上,像個提前退休了的老頭兒,旁邊放著十幾萬的音響,他搖頭晃腦地聽著相聲。



    我尋思著一定要給他買一塊朝陽的地方,好地方都費錢,所以我要抓緊賺錢。



    偶爾批改試卷的時候,我也會盯著手鍊發呆,我倆都已經快一年沒見了,還有一個月我就正式畢業了。



    偶爾,我也會覺得自己有些不爭氣,怎麼別人穿越,就算是成了炮灰也能逆襲,到我這兒好好一個甜寵文讓我搞成都市白領打拼記。



    哦,是了。甜寵文不就是男女主甜嘛,關我屁事!



    當然了甜寵文分兩種,一種從主角到配角都甜,還有一種作者只讓男女主獨自芬芳,把配角弄得慘兮兮的,然後告訴讀者——這,就是生活。



    屁話!



    但我除了罵罵咧咧說幾句,也做不了別的。



    畢業答辯還算順利,畢竟上輩子我就是這個專業畢業的,論文拿了優秀,拍了畢業照,老師勸我讀研,我想了想工資卡上的餘額,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可能我有點兒太慘了,老天爺或者作者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我工作還挺順利的,轉正之後工資也漲了些。



    然而,對於離婚的事情我還在糾結。



    就這樣又過了兩個月。



    我一直刻意地沒去打探江暮的消息,但他卻主動出現在了我面前。



    準確地說,是電視採訪中的他。



    當時我正把一杯檸檬水遞給一個小姑娘,轉身便看見店裡的小電視上播放著財經頻道的採訪。



    好像主題是「有為青年」。



    在店裡喝東西的女生都星星眼地看著視頻裡的江暮,我也不由自主地看著他。



    他瘦了些,是創業太辛苦了吧,但臉上的稜角更清晰了,高挺的鼻樑上是我最喜歡的那雙丹鳳眼,剪裁精緻的黑色西裝也很襯他。



    我極少見他穿西裝,大部分時候他都是穿素色襯衫和 t 恤,他穿西裝可真好看啊,顯得腿又細又長,還特別幹練。



    和以往不同的是,他身邊坐著顧兮,她也變了很多,不是那個穿著一身淡色裙子的清新女孩了,成了一身酒紅色職業裝的職場麗人。



    化了妝,她的五官也沒那麼寡淡了。衣服有一些我的風格,看來穿衣品位也提升了不少。



    他們真配啊……我沒法兒騙自己。



    「田田,你沒事吧?」



    我晃了晃神,「媽,別擔心,我沒事。」轉身繼續給下一位客人做飲品。



    我一直表現得很正常,一直到晚上自己回了房間,找出那段採訪視頻,不長,一共二十多分鐘。



    我認認真真從頭看到尾,看完了再把進度條拖回去。



    最後蜷縮在小床上,咬著手背,泣不成聲。



    9



    田媽得了癌症,胃癌晚期。



    這就是女配的人生嗎?



    但我沒時間去埋怨。



    醫生說,胃癌早期的很多症狀並不典型,大部分人發現的時候就已經是晚期了,或者在進展期。



    我把奶茶店賣了,給田媽化療。



    其實化療就是輸液,但輸的是毒性很大的化療藥。一方面它可以殺死癌細胞,另一方面又會給人體正常細胞帶來傷害。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但又不能不化療,不然腫瘤就會越來越擴散。



    我坐在人擠人的公交車上,想著怎麼再多籌點錢,聽說一些進口藥的效果更好,但進口藥很多醫保不能報銷,所以……還是錢啊。



    唉,穿個越怎麼這麼苦呢?別人要不有金手指,要不從小逆襲的,難不成來這兒的意義就是告訴我生活很苦?倒也不必,我以前體會得就已經相當深刻了。



    這樣想想,我之前會不會也生活在一本書裡,不知不覺中當著女配甚至炮灰?



    想到這兒,我垂眸嗤笑。



    這時,手機屏亮了,出現一條推送——餘生很短,別讓遺憾太長。



    看著這則標題,我在所有人不解的眼光中哭成一條狗。



    但哭歸哭,上班還是照常。



    生活不就是這樣嘛。



    領導說有個出差的機會,大約兩個月左右,工資翻倍,我都沒問去哪就答應了。



    工作很急,第二天就要飛過去,臨走前我拉坐在病床邊,看著吃什麼吐什麼的田母,鼻子酸了酸,但到底沒在她面前掉淚。



    「媽,我工作要出差,您放心在這兒住著,我幫您請了護工,想我了就給我打視頻,我要是在工作,就等有空了給你打回來。」



    田母笑得很溫柔,她握著我的手,聲音微微顫抖,「是媽不好,讓田田受苦了。」



    那一刻,眼淚沒有任何醞釀,刷地就掉了下來,我反握住田媽的手直搖頭。



    我哭不是因為太苦了受不了,而是從小到大頭一次有人跟我說——你受苦了。



    那天田媽跟我說了很多,她說我的名字是爺爺起的,原本叫「田美食」,希望我這輩子都能吃得好。



    後來定下來用了「美十」二字,則是希望我十全十美。



    田媽還說了些我小時候的趣事,她說我經常跟村子裡的男孩子打架,喜歡爬樹,衣服總是不乾淨,直到我們家進了城,我才慢慢文靜了些。



    她說的其實不是我,是原主。但我還是很認真在聽。



    她說如果早知道有一天會這樣,她打死也不讓爺爺定什麼娃娃親,甚至不會搬到這裡來住。



    可是啊,人生難買早知道。發生了就是發生了,痕跡和傷疤就在那,不去想不去動,它還是在那。



    有些東西,註定是不會被時間抹去的。



    10



    我出差的城市在南方。



    初春時節泛著冷意,我裹緊身上的羽絨服,在一眾光腿敞懷穿著風衣的靚女中間有些特別。



    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近來越發怕冷了。



    夜幕降臨,太陽收走了留在人間的最後一絲暖意,我雙手抱著熱咖啡,縮了縮脖子,嘶溜溜喝了一口。



    白天和夜晚,在這座不夜城似乎沒什麼分別,夜晚甚至更有煙火氣一些。



    我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呼出一口白氣,我在心裡對自己說——活著就有希望。



    其實我也想看看,我的結局到底是什麼?我來這兒的意義又是什麼?



    出差的工作反而沒有那麼忙碌,我也過上了朝九晚五的生活。



    偶爾,我也會拿出視頻或者放在行李箱內側的雜誌,看一看那個叫江暮的男人。



    有一種追星一樣的感覺——那種遙不可及的感覺。



    然後嗤笑一聲,淺淺睡去。



    收到醫院通知的那天,我剛下了課,隔壁考研英語班的一個混血男孩子堵住了我,在一眾學生的注視下要我做他女朋友。



    我還沒來得及拒絕,就收到了醫院的電話。



    田媽自殺了。



    懷裡的教材應聲落地,周圍起鬨的聲音瞬間安靜下來。



    「怎麼了?」那個混血男孩兒問我。



    我張了張嘴,最後說了聲抱歉就撥開人群往外跑去。



    到機場的時候,最近的一班飛機在四個小時後,我買了票坐在椅子上等著,彎著腰,兩臂放在膝蓋上,捂著臉無聲地哭著。



    突然,我從指縫裡看見面前多了一張紙巾,抬頭看去,是那個一頭栗色小卷毛的混血兒。



    「別哭了。」



    我呆呆地接過紙巾道了聲謝。



    他坐在我旁邊揚了揚手裡的機票,「我就在你後面,但你沒注意到我。」



    我不傻,知道他喜歡我,而且比往常那些告白的男生要認真些,但我不想耽誤他,於是擦了擦淚,正色道:「我已經結婚了,你回去吧。」



    他笑了笑,似乎沒當回事,「我聽說了。」



    「插足別人的感情是不對的。」我的語氣很輕,並沒有責備,只是無奈。



    他轉頭看我,一雙棕色的眸子亮亮的,「你確定你倆有感情嗎?」



    我聽完這話想了想,眯著眼看他,「你調查我?」



    他無奈地搖頭,「老師,不用調查,看你的狀態就知道婚姻快結束了。」



    我先是一愣,接著悶聲笑了起來,連著肩膀也開始抖動。



    是啊,到頭了,結束了……



    飛機上我碰到了一個熟人——六根。



    他似乎也很驚訝會遇到我,我只看了他一眼,木著臉說:「借過。」



    直到飛機起飛,六根一直坐立不安,最後他向我坦白了那年的事情。



    他喜歡顧兮,而且他們倆算是青梅竹馬,但在江暮面前他們一直裝作不認識,原因只有一個——那時候顧兮就打算好用六根騙我了。



    「那天是小兮生日,我對暮哥說要給小希準備驚喜,讓他在包廂穩住小希別被發現。然後再給你打電話,等你開門進去的那一刻,小希就假裝醉酒抱住暮哥…………這樣以你的脾氣,你肯定會發火……暮哥就會越來越向著她……」



    我聽的時候很平靜,這和我想的差不多,我只有一個疑問,看著六根的眼睛我問道:「是顧兮的主意吧。」



    一個肯定句。



    六根猶豫了幾秒,輕輕地點了點頭。



    一旁的混血男生,不,我已經知道他的名字了,他叫林驀。我還沒著急呢,他從我身邊的座位解開安全帶打了六根一拳。



    在被空姐制止之前,我阻止了他。



    我按住林驀的肩膀,轉身對六根輕聲地說:「好好的一條人命……我們都有錯……」



    11



    到醫院的時候田媽已經走了,醫生說是她想洗澡,還不讓人跟著,被發現的時候,人靠著淋浴間的牆,手腕上劃了個大口子,病號服都染紅了。



    我在太平間見了她最後一面,像安排田爸的後事一樣安排著,平靜得不像話。



    林驀雙手按著我的肩膀,「你哭一下行不行,你別這樣,我害怕。」



    我搖了搖頭,想回一聲我沒事,但怎麼也發不出聲。



    等我真真切切抱著那盒子骨灰的時候,才肆意地哭出聲,殯儀館裡像我這樣哭的人很多很多。



    沒有誰笑話誰。



    在今天,我們都失去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田媽給我留了封信——



    田田,媽媽的乖女兒,別傷心,媽媽去找爸爸了。他這個人啊,從年輕的時候就不知道好好吃飯,我得去看著他。媽媽走的時候很開心,你也不要難過。媽媽永遠愛你。



    我看完就把信給燒了,有些東西,會刻在腦海裡。



    田媽在我走後沒有化療,銀行卡里的錢沒怎麼動,我用那些錢買了塊雙人墓地。



    這是我能力範圍內能找到最好的了,面朝陽光,聽中介說風水很好。



    我不迷信,但還是聽中介介紹了很久。



    我回家的時候林驀非要跟著我,我盯著他的鞋尖,聲音因哭喊有些沙啞,「你這身衣服快頂我一年工資了,別鬧了,回去吧。」



    我看著他抬腳又上前走了一步,他兩手放在我臉側,讓我抬頭看他,他眉宇間似有愁容,「田美十,我在這兒,別趕我。」



    我看著那雙亮得不行的眸子,似乎在哪裡見過呢。



    啊,對了,是我以前看江暮的眼神啊。



    我知道我勸不走他了。



    林驀外貌出色,這樣的男孩子,我若是見過,一定忘不了。



    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見到的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喜歡我。



    但我太累了,不想再深究了。



    我讓林驀睡在我的房間,左右我也不怎麼回來,也沒什麼男女之防。我睡了田媽的屋子。



    我抱著以前田爸還在時我們三個人的合影,在床上弓成一個蝦米形狀。



    我已經沒有眼淚了,只是聽著窗外的風聲,覺得心底也破了個大口子,一直灌著冷風。



    我還是正常上班,只是夜晚空寂無人的時候,我會盯著窗外發很長的呆。



    直到有一天,我下班回家,沙發上除了林驀還坐著一個陌生的男人。



    「你朋友?」



    林驀還沒說話,西服男站起來朝我走來,「田女士你好,我是江暮先生的律師,你們已經分居超過兩年了,江暮先生打算起訴離婚。當然我們也可以私下解決,條件您可以提,只要合理,江先生都會盡力滿足。」



    我聽著這長長的一段話,有些恍惚,半晌才回過神,「離……婚?」



    這位精英律師似乎被我平靜的反應驚到了,或許在他們眼裡我應該暴跳如雷,甚至破口大罵才對。



    也是,那是我的人設嘛。



    我努力了那麼久,但他們還是以為我是從前那樣。



    人們心裡的成見果真是一座大山。



    又或許是女配光環太厲害了……



    我接過那份補償我的文件——一套房,還有五百萬……



    還記得以前和朋友開玩笑,說以後找一個富二代男朋友,然後等著他媽把五百萬的支票甩在我臉上發家致富。



    如今想來,我看著這份協議嗤笑一聲。



    律師皺著眉,:「田女士,您是不滿意這個補償款嗎?我建議您不要太貪心,畢竟……」



    我拿過離婚協議,打斷了他,「你走吧,簽完字我自己去給他。」



    那律師似乎還覺得我會耍什麼花招,又說道:「田女士,希望您真的考慮清楚,您和江先生的婚姻已經走到了盡頭,另外……顧小姐已經懷孕了。」



    田女士,顧小姐……



    我把文件甩過去,正好砸在他下巴上,出了一道紅印子,「最後那句話是顧兮讓你加的吧。」



    律師眼底的猶豫轉瞬即逝,立馬回答:「我是江先生的律師。」



    我笑著搖頭,「我倆認識了十幾年,他也許真的沒愛過我,但他一定不會說這樣的話。我相信我看男人的眼光。」



    江暮不是戀愛腦,或許女主光環讓他看不到我的好,但我依舊覺得他不是個是非不分的人。



    律師離開了,臨走前審視了幾秒,似乎是覺得我和傳聞的不一樣吧。



    林驀坐到我身邊,看著我手上的離婚協議,「想好了?」



    我手指撫過下方江暮的簽名,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樣好看,有氣無力地說:「沒想好,但還是要結束了。」



    12



    下定決心簽字是在律師離開後的第三天。



    離婚協議一直被我背在身上。



    我忽然想起我倆關係緩和後的某一天,他因為太忙,車子忘記加油了,便和我一起坐公交去了學校。



    那是個傍晚時分,我忽地就想起這些年看的小說和影視劇,拿出耳機和他一起聽歌。



    但不知怎麼,那天網速特別慢,我又沒有下載歌曲的習慣,兩個人一個人帶著一個耳機,看著手機屏幕上轉著圈。



    我尷尬極了,他突然說,:「你手機裡有別的嗎?」



    於是我倆聽了一路相聲。



    那時候,他戴著耳機看著窗外,我看著他,那天聽的什麼相聲來著?



    我想了想,記不得了。



    但我記得,那場是現場收音的,互動時有一對觀眾正好新婚。逗哏的說百年好合,捧哏的說早生貴子。



    耳機裡傳來一片歡聲笑語,我就那樣看著江暮,他的嘴角也泛起一絲笑。



    我以為那也會是我們的結局。我都想好帶他去看誰的相聲專場了。



    想到這,我扭頭看了看身側,是一個正在小憩的高中生,插著耳機,手機屏上顯示他正在聽英語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