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節 覓月




    沈覓回來了。



    他見到白月,笑了笑,從書包裡拿出來一件禮物,是一個好看又精緻的八音盒:



    「月月,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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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來到白月家之後的每一年,白月的生日蛋糕都是他親手烤的。



    沈覓從廚房端出來了足夠四人吃的蛋糕,是她最愛的巧克力口味。



    白月滿足地把蛋糕放進嘴裡,卻發現他沒有動叉子。



    「你怎麼不吃?」白月問。



    沈覓愣了愣,拿起叉子將一小塊蛋糕放進了嘴裡。



    「吃著呢。」他說。



    沈覓看著白月,和往常一樣,眼睛裡滿是寵溺和溫柔。



    飯後,白月和他坐在客廳裡看電影。



    生日傳統,電影通宵夜,每一次都是他陪著白月一起,這一次也不例外。



    白月懶懶地靠在沙發上,隨著時間流逝,再驚險刺激的特效大片也無法阻擋她的睏意。



    白月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將她抱起來,呼吸癢癢地掃在白月的脖子上,白月有些不滿地哼唧了下,然後無意識地往他懷裡蹭了蹭。



    迷糊中,白月感覺自己被人放到了床上,那人還貼心地給她蓋上了被子。



    舒服又熟悉的床,白月很快徹底進入了夢鄉。



    於是,白月沒有聽見那聲……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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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以後,白月總是會想起那天。



    她為什麼沒察覺出他開門見到她時,笑容裡的那份牽強。



    為什麼沒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和心事重重。



    為什麼睡著了?而不是跟他完完全全待上一整晚?



    那樣……他是不是就不會離開。



    白月醒來之後,發現家裡只有她一個人。



    餐廳裡放著精緻的早餐,烤箱裡還有蛋糕。



    白月去他臥室尋他,只看到了空蕩蕩的房間。



    他留了一封信。



    信裡只有一句話:



    月月,對不起,我走了。



    落款:沈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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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後。



    那年白月父母生意失敗,公司破產。



    白月躲過了那場本該奪走原主生命的車禍,卻依舊重病住進了醫院。



    十年,整整十年。



    自始至終,沈覓都沒有出現過。



    哪裡也尋不到他。



    他就像是,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一樣。



    白月最擔心的就是,怕自己沒能改變劇情,沈覓還是走上了那條不歸路。



    尤其是當她看到新聞報道,說 s 市出現了連環兇殺案,疑似同一殺手所為。



    白月望向窗外的陽光,抬手擋了擋。



    天氣還不錯,出去走走吧。



    桌子上的八音盒已經陳舊,卻依舊靜靜播放著那首:《致愛麗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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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太陽西斜,白月一個人走在路上。



    最近 s 城不太太平,人心惶惶。



    白月也沒有往遠走,只在小區裡遛彎。



    家裡最艱難的時期已經度過,一切都慢慢變好。



    父母賣掉了家裡的房子抵債,這幾年生意有了氣色,又買了新的房子。



    這個房子不大,卻溫馨。



    過了這麼多年,依舊給沈覓留著一個房間。



    父母和她,一直等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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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月忽然看到了一男一女站在小區門口,神色嚴峻。



    男女主……



    我靠!不是吧不是吧!



    按照原小說套路,有男女主的地方就有命案啊!



    這是她家的小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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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怎麼朝我家的那個單元走過去了?」



    白月莫名驚慌,躲在拐角處探出個腦袋觀察他們。



    不會吧,不會這麼巧吧。



    還是說那個連環殺手真是沈覓,他們找上門來詢問情況了?



    白月想了想,決定跟上去看看。



    她剛邁出一步,忽然被人拽住了胳膊,皺起眉頭回頭正要看是誰,卻被身後的人捂住了口鼻。



    黑暗,一點一點將她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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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很痛,眼前一片漆黑。



    白月躺在一張很硬的床上,眼睛被矇住,手腳也都被固定住。



    空氣裡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還有屬於地下室的特有的腐朽氣味。



    絕望一點點籠罩了她。



    她這本該死在十六歲的書中十八線小配角,估計不會等到人來救她。



    她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待了多久,沒有食物,也沒有水。



    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她嘗試著脫身,可手腕和腳腕被牢牢固定住,一點希望都沒有。



    不知道哪裡的水龍頭在滴水,滴答,滴答,滴答。



    她的心,也一點一點沉下去。



    「吱——」



    門被推開又關閉,腳步聲一點一點接近。



    白月聽到那個人笑了一聲,接著,冰冷的鐵器滑過了她的臉。



    這個人不是沈覓。



    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



    白月認命地閉上眼睛,等待著那一刻的降臨。



    最後的時刻,腦海裡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



    他笑著摸了摸白月的頭,柔聲問她:「月月,你今天想吃什麼味道的蛋糕?」



    眼淚無聲滑落。



    沈覓,你在哪?



    我大概……再也見不到你了。



    「砰!!!」



    門似乎被人狠狠踹開,接著傳來急切的腳步聲。身邊的那人被嚇了一跳,手裡的刀子「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沈……」



    那個人似乎要開口說些什麼,卻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裡,隨後傳來一陣痛苦的呻吟聲。



    那個從天而降來解救她的人沒有說話,全程安靜地解開了捆住白月手腳的鏈條,就在她想摘下眼罩時,他按住了白月的手。



    「別看。」他說。



    「沈覓?是你嗎?」



    他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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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回到半天前。



    「沈哥,我兄弟還有救嗎?」一個瘦弱的男人有些緊張地說。



    沈覓皺著眉,檢查著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的傷口。



    「槍傷,你們是做什麼的?」



    「沒幹什麼,就是隔壁市的虎爺……」



    「我問你們是做什麼的!」沈覓突然嚴肅下來,眼鏡後面的眼睛冷得嚇人。



    「軍火生意。」男人嚥了咽口水,低聲說。



    沈覓沉默了一下,開始了手術。



    「能救,你出去。」



    手術完畢,受傷的人被幾個人抬了出去。



    沈覓洗了手,摘下眼鏡,捏了捏自己的太陽穴。



    他抬起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因為常年見不到什麼陽光,臉色有些蒼白。



    濃重的黑眼圈讓他整個人顯得無精打采。



    他拿出懷裡的項鍊,透明的凝膠裡是一顆桃心樣的粉紅紐扣。



    沈覓握住它,閉上了眼睛。



    月月……



    沈覓又一次來了黑市,這個他無數次來來回回的地方。



    「聽說最近那個殺人犯了沒?」



    「聽說了聽說了,最近又有個女孩失蹤了,我看過照片,是個美人呢,嘖嘖嘖。」



    「據說還是白家的千金……雖說這白家後來沒落了,但最近幾年又起來了,要我說啊,這很有可能是對家搞的手段。」



    沈覓的腳步突然頓住了。



    這裡是 s 城的黑市,是整座城裡最黑暗骯髒的地方。



    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



    他回頭看去,說話的那人猝不及防地對上了沈覓的眼睛,愣了愣。



    「怎麼了兄弟?有……有事嗎?」男人心虛地問。



    沈覓走近了兩步,沉聲問:



    「你說的那個女孩,叫什麼?」



    「好像……叫……叫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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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月被一個人抱在懷裡,眼睛上依舊戴著眼罩。



    他沒有回答白月的問題,可是她知道他就是沈覓。



    白月嗅著他衣服上的消毒水味,卻感到莫名安心。



    她在他懷裡蹭了蹭,像小時候那樣安心地睡了過去。



    朦朧中,白月被放在了一張有點硬的床上,熟悉的懷抱離開,她瞬間驚醒。



    「別走。」白月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別再丟下我。」



    沈覓的身體僵硬了一瞬,猶豫著摘下了白月的眼罩。



    房間沒有開燈,適應了黑暗的白月看清了他的輪廓。



    她攬住他的脖子,掙扎著坐起來,趴在他的肩膀上。



    「你去哪裡了啊,為什麼把我自己丟下了……」



    鼻涕和眼淚蹭在他的衣服上,她從最初的啜泣慢慢變成了號啕大哭。



    沈覓無措地抱著白月。



    手一下又一下地撫著她的頭髮。



    過了好久,身心俱疲的白月才趴在他的肩膀上睡著了。



    沈覓慢慢將白月放下,掖好被角。



    黑暗裡,他神色複雜。



    沈覓慢慢湊近白月的臉,那雙冷淡的眸子裡卻湧上了莫名的佔有慾。



    「對不起,月月。」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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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月睜開眼睛,頭頂是蒼白的牆壁。



    空氣裡瀰漫著醫院裡特有的消毒水味。



    白月歪頭看去,床邊的椅子上她的媽媽正在削蘋果。



    「小月你醒了?渴嗎?」



    白月點了點頭。



    乾澀的嗓子被水溼潤,舒服了很多,白月沙啞著嗓子,問出了從醒來就一直疑惑的問題。



    「媽媽,沈覓呢?」



    媽媽的手一頓,削得完好的蘋果皮猝不及防被拉斷了。



    「小月……」媽媽神色有些為難。



    白月掙扎著坐起來,急切地問:



    「是誰把我救出來的!」



    「是陳警官。」



    一切都好像一場夢。



    所有人都告訴白月,是陳警官救出的她。



    沈覓從來沒有出現過。



    但是那個懷抱,還有黑暗中那熟悉的輪廓,一定是沈覓。



    白月見了陳警官幾面,他也說是他救的她。



    她望著男主不修邊幅甚至有點痞氣的臉,突然陷入了沉思。



    心裡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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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警官,那天你去我家做什麼?」



    陳警官點了一支菸,忽然意識到白月是病人,又急忙掐滅。



    「我們懷疑嫌疑人盯上了你,想提前保護你,只是沒想到他下手那麼快。」



    白月歪頭看他,直直地看著他。



    「陳警官,你認識沈覓嗎?」



    「不認識,我記得……好像是你失蹤的哥哥?」他說。



    白月望著他的眼睛,笑了笑,又閒聊了幾句,然後便與他道別了。



    她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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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月走在回家的路上。



    嫌疑人已落網,s 市似乎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天漸漸黑了下來,路上的行人也越來越少。



    她能感覺到身後有人在跟著她。



    他亦步亦趨,卻又怕驚擾到她。



    如果不是白月刻意選了偏僻的路,他大概也不會露出痕跡。



    安靜的夜色裡,只有白月的靴子走在路上的聲音。



    警方怕那人有同夥,一直派人保護白月,他能靠近,說明不是壞人。



    前面有個小衚衕,白月刻意快走了兩步,躲了進去。



    身後的人似乎有點慌,腳步加快,路過衚衕的時候被白月一把拽了進來。



    熟悉的味道。



    路燈下,他的臉色不太好,有些憔悴。



    眼睛裡是沒有來得及消失的擔心和驚慌。



    白月拽住他的衣領,用力拉下他,有些兇狠地望著他。



    「為什麼又丟下我?」白月問。



    「月月,我……」沈覓突然不知所措,同那些窮兇極惡之人打交道的時候他都沒這麼慌過。



    白月拽著他的衣領,活活一副小太妹的樣子,可是眼淚卻不爭氣地落下來。



    她鬆開手,張開雙臂抱住了他。



    「他們……他們都說我是在做夢,救我的是陳警官……」



    沈覓的身體一下子僵直,半天說不出話。



    「這麼多年,你去哪了?做了什麼?」白月問。



    「去了很遠的地方,做了不能說的事。」



    他也張開雙手抱住了她。



    在白月看不見的角度裡,沈覓嗅了嗅女孩的頭髮,露出了滿足的微笑。



    「月月……」沈覓的聲音突然有些喑啞,「你還記得我送你的音樂盒嗎?」



    「知道。」白月想起那首曲子,臉紅了紅,好在天色已晚,他應該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