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未時 作品

番外:成聖【一萬五千字免費】

    大夜。

    天穹無一絲星光。

    塵界。

    當許清宵的聲音響起之後,世人皆然安靜。

    下一刻。

    整個塵界無有安寧。

    最先震撼的,是大魏王朝。。

    皇宮內。

    季靈消瘦許多,雖依舊是世間極致之美,但眼神當中的憔悴,無法遮掩。

    一位帝王,理論上不應當如此。

    可,這些日子來,她受到的內心煎熬太多太多了。

    她自幼懂事開始,父親便離開,朝堂動盪,自己如履冰薄,她沒有值得信任的人。

    直到許清宵的出現。

    這些日子來,她忘不掉第一次與許清宵見面,也忘不掉許清宵在朝堂之上,請來聖意。

    這一幕幕,在腦海當中,揮之不去。

    直到現在,許清宵離開,無聲無息的離開,給自己留下的只是一些策論。

    這些日子,她盼望著,盼望著許清宵能夠回來,帶著光歸來。

    但未曾想到的是。

    聽到了她最不想聽到的聲音。

    “吾為許清宵,今日願將亞聖之力,文宮才氣,散於天地之間,為世間讀書人,開闢成聖之道。”

    “願五百年後,雙聖臨世。”

    充滿堅定的聲音,帶著無情,也帶著堅決。

    當聲音響起,季靈便知道,許清宵最終還是難以力挽狂瀾。

    他終究是倒下來了。

    在浩瀚的天命面前,他沒有繼續創造奇蹟。

    痛。

    太痛了。

    這一刻,季靈心臟如刀割一般,她哭不出來,這些日子,她不知道落了多少次眼淚。

    她捂住自己的心臟,彎著腰,難受到窒息。

    許清宵身懷一半的國運,當許清宵隕落之時,她感受得到。

    她知道,許清宵死了。

    真正的逝去了。

    嗚咽之聲響起, 養心殿內, 女帝放聲痛哭, 這些日子,她始終擔心這一天會到來。

    當這一日真正到來時,她接受不了。

    京都內。

    吏部當中, 陳正儒望著天穹,無有星辰, 許清宵的聲音, 在耳邊響起。

    他已年邁, 見過無數大風大浪,可這一刻, 他忍不住落下兩行清淚。

    桌前。

    他提筆,緩緩落下兩字。

    萬古。

    同樣的,刑部尚書張靖, 戶部尚書顧言, 禮部尚書王新志, 等等等等, 國公王侯大街上,也傳來諸多悲哭之聲。

    許清宵臨死之前, 還為天地蒼生做打算,散去自身才氣,反哺於天地之中, 這等氣魄,當為萬古。

    很快, 許清宵隕落的消息,傳遍了整個京都。

    百姓們未曾想到, 許清宵竟會突然隕落,一時之間, 根本無法接受。

    很快,有人將許清宵的功績說出。

    他修行異術,擔心自身成為妖魔,於方才自絕。

    沒有說的十分詳細,但大致意思是這樣的。

    一時之間,百姓們震撼。

    這一刻,許清宵所作所為, 不弱於任何聖人。

    犧牲自我,來換取天地的寧靜。

    這不是聖人,這是什麼?

    哭聲自大魏京都響起,自許清宵入京之後, 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為百姓,他的立場,就是百姓。

    不畏強權,不懼妖魔,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許清宵做到了他應當做的事情。

    消息很快蔓延。

    中洲境內。

    突邪王朝與初元王朝也得知了這個消息。

    只不過,兩朝大帝已經毫無爭鬥之心。

    但聽聞許清宵所作所為後,兩位大帝也沉默了。

    是敬佩。

    但並不會影響他們什麼。

    一聲萬古之才,也算是給予許清宵最高評價,但其他卻沒有什麼了。

    西洲。

    慧覺聽到許清宵之言後,不由雙手合十,口中誦唸佛號。

    “世尊,以自身入地獄,還世人極樂,此乃上境。”

    慧覺開口,他眼神當中除了敬佩之外,剩餘的便是迷茫,因為他明白,自己這一生,都無法超越許清宵。

    並非是他畏死,而是許清宵的大無畏。

    東洲,南洲,北洲,皆然震撼。

    許清宵這個名字,如同一座神山一般,壓著五洲沉默。

    大魏王朝,一個岌岌可危的王朝,在風雨搖擺當中,被一個人給撐起來了。

    這個人就是許清宵。

    難以言說許清宵的功績,因為他每一件事情,都是常人所不能及的。

    但就是這麼一個無與倫比的人,今日隕落了。

    人們不可置信。

    但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許清宵自散才氣,這就註定許清宵必然隕落。

    否則,無緣無故散去才氣做什麼?

    大魏王朝。

    平安縣內。

    吳銘背起了許清宵,他身子還有一絲餘溫。

    他已年邁,許清宵是他的弟子,白髮人送黑髮人,自古以來都是令人心酸的事情。

    吳銘落著淚。

    他是大魏一品,即便是粉身碎骨,他也不會落淚。

    但此時此刻,他忍不住痛哭。

    可他還是要將許清宵背去魔域,讓仙屍鎮壓他的屍體,免得孕育出妖魔。

    只是,吳銘很快便發現,許清宵手中有東西。

    展開許清宵的手,是一張紙條。

    讓自己將遺體送到京都,讓女帝最後看一眼,然後再送往魔域之中。

    終究還是不捨。

    吳銘深深地吸了口氣。

    他沒有說話,而是帶著許清宵的屍體,朝著大魏京都走去。

    一路上,他沉默不語,他步伐不算很快,彷彿是想讓許清宵多看看這山河。

    可是,他明白,許清宵徹底泯滅了生機。

    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他。

    轉眼之間。

    太陽昇空。

    無論是誰逝去,太陽依舊照常升起。

    京都外。

    吳銘揹著許清宵的遺體出現,他一步一步走進京都內。

    一開始,有人好奇,畢竟一個老人揹著一個年輕人,這畫面有些古怪。

    可當人們發現,老者背上的人,是許清宵後,一時之間,無數哭聲響起。

    所有百姓都跪下來了。

    他們失聲痛哭,望著許清宵,哭喊著上蒼不公,哭喊著許清宵命運多舛。

    京城內,許多人都知道了這件事情,人們自覺而來,跪拜在兩旁,恭送著許清宵最後一程。

    剎那間。

    一束束光芒,沒入了許清宵體內。

    這是民意。

    浩瀚無比的民意。

    自京都沸騰,如霞光萬丈一般。

    人們驚愕,認為是神蹟,以為許清宵會因此復活。

    但奇蹟終究是沒有出現。

    任憑這些光芒如何沒入許清宵體內。

    他依舊沒有復活。

    最終,吳銘來到了皇城之外。

    而女帝,早已在皇宮外等待。

    她已滿臉淚痕,身為帝王,她不該如此,可注視著遠處,她無法制止自己的痛苦。

    百官都出現了。

    陳正儒,張靖,顧言......

    他們望著這一切。

    沉默不語。

    有人落淚。

    也有人嘆息。

    百姓們跪在兩旁,哭喊著許清宵的名字。

    這些年來,許清宵為大魏做的事情,他們歷歷在目。

    但沒想到的是,許清宵最終是這樣的下場。

    有人哭著,詢問老天爺。

    為何好人總是這樣的下場。

    這一日。

    哭聲響徹在整個大魏京都。

    所有百姓都來了,或許是有感染力一般,也或許是百姓們的確傷心。

    他們齊齊出現。

    裡裡外外,不知道圍了多少人。

    人們自發跪在地上,讓孩童們叩首,最後再見一見許清宵。

    大道上。

    吳銘揹負著許清宵,他彎著身子。

    他是一品。

    大魏的一品。

    沒有人能讓他彎下腰來,可他背的人,卻可以讓他彎著腰。

    一個個人出現。

    是許清宵的朋友,或許不是那麼熟,可他們敬佩許清宵。

    朝著許清宵深深一拜。

    讀書人們也齊齊出現。

    他們並非是守仁學堂的學生,可依舊敬佩許清宵。

    這一日。

    京都再一次因為許清宵沸騰。

    只不過,這一次顯得格外的悲傷。

    到最後。

    吳銘來到了女帝面前。

    他微微側頭,緩緩開口道。

    “守仁,到家了。”

    聲音響起。

    不是很大。

    卻讓諸多人落淚。

    “陛下。”

    “守仁希望您不要怪罪他。”

    “很多事情,已經不是他可以抉擇的。”

    “他累了,是要好好休息了。”

    吳銘出聲,他不知道用什麼言語去安慰女帝,只能通過這樣的方式,讓女帝寬心。

    但這番話,讓季靈更加的傷心欲絕。

    她已哭不出聲來。

    她的淚水,已經沒了。

    這些日子來,日日夜夜,沒有一日她不落淚。

    到了這個時候。

    她的心,已經徹底碎了。

    “朕為大魏女帝,今日追封許守仁,為大魏第一忠烈,塑雕像三千,立於大魏各縣,朕令,凡我大魏子民,加冠之時,需三叩九拜,凡我大魏讀書人,見守仁雕塑時,行聖人之禮。”

    “此法,入祖制。”

    這一刻。

    季靈的聲音響起。

    她追封許清宵。

    甚至將這個列為祖制。

    意味著後代皇帝,都不能更改。

    這是至高無上的榮耀。

    但.......

    一切都是虛的。

    很快。

    有人搬來了龍輦,吳銘將許清宵緩緩放在龍輦內。

    此時此刻,王新志的聲音響起。

    “陛下。”

    “王爺為國捐軀,乃千古第一忠烈,又身為亞聖,臣認為,應當將王爺之體,放入通幽宮內,讓天下百姓與天下的讀書人,前來祭拜。”

    王新志跪在季靈面前,他落著淚,心中縱然有萬般難受,也要說出這話。

    許清宵已經死了。

    後事需要操辦,一來是讓許清宵風風光光的離開,二來也是讓天下人看到。

    國之大,不可失禮。

    “準。”

    季靈出聲,她答應下來,但說完此話,她有些搖晃,太過於虛弱,兩旁的侍女立刻攙扶住女帝。

    龍輦上。

    眾人為許清宵抬棺,六部尚書,甚至是幾位已經年邁的國公也走了過來。

    他們將許清宵的遺體,抬至通幽殿內。

    而後,禮部擬旨,由吏部陳正儒批字。

    向天下人公佈了許清宵的事情。

    許清宵為國捐軀,避免更多的災難降臨,將自身才氣散於天地之間,只求五百年後,天地之間,誕生兩位聖人。

    這般的壯舉,實實在在震驚了世人。

    這一日。

    大魏百姓哭的不像話,家家戶戶都擺放了香爐,祭拜著許清宵。

    尤其是南豫府,上上下下更是自發募捐,讓人前往大魏京都,前去祭拜。

    依舊是夜。

    通幽殿內。

    許清宵的遺體,擺放在龍輦上。

    大殿當中,只有女帝一人的身影。

    她望著許清宵。

    眼神當中既是回憶,也是一種懊悔。

    她與許清宵,相識不過兩三年,但對她來說,許清宵的意義不同其他人。

    滿朝文武,他們為的是天下社稷。

    許清宵是自己的臣子,但更多的時候,也是朋友。

    是她唯一的朋友。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對許清宵產生了一種情愫,這種情愫被皇權阻擋。

    她是女帝,大魏的皇帝。

    即便是對誰產生好感,也不能說出。

    也正是因為這種原因,她始終沒有說出自己的心聲。

    到最後,國家安穩了,但自己卻來不及與許清宵道出心聲。

    大殿內。

    季靈沒有哭了。

    她只是靜靜看著。

    如此,轉眼過去了三天。

    整個大魏京都,不知道來了多少人,來自五湖四海的百姓,甚至有他國百姓,過來瞻仰許清宵一眼。

    還有大量讀書人,因京都實在是人滿為患,故此他們在京都之外設祭。

    海量的民意,湧入大魏皇宮,沒入許清宵的體內。

    可這般做法,意義不大。

    許清宵已經死去了,給予再多的民意,也沒有任何作用。

    一連三天。

    季靈都守在許清宵身旁。

    對於季靈來說,她甘願在這裡等待一個月。

    可她終究是大魏的女帝。

    未時。

    陳正儒在外,他的聲音帶著一些平靜。

    “陛下。”

    “逝者已去,大魏失去了平亂王,這是國之傷痛,可大魏還需要您來主持。”

    “一連三日,朝政之事,不可耽誤,王爺若是在世,也不希望看到陛下如此傷心。”

    這是陳正儒想了許久的措詞。

    他不知道該怎麼去說,女帝傷心,這是正常的。

    如若換做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在這裡靜守,但唯獨季靈不可以。

    她是大魏女帝。

    坐上了這個位置,她便要承受常人不可承受之痛苦。

    陳正儒的聲音響起。

    大殿內。

    季靈沉默。

    她想要發出幾句質問之聲,又想道出一些自己的心酸。

    可最終。

    季靈起身了。

    她面無表情,從殿內走出來。

    陽光沐浴在她身上,並沒有溫和,反而是莫名的不適。

    她沉默。

    望著殿外。

    緩緩朝著大殿走去。

    “陛下,有些王爺的故人,想要來見一見王爺。”

    陳正儒開口,說出這件事情。

    “準。”

    季靈淡淡回答。

    而後,便緩緩離開。

    待女帝走後,陳正儒嘆了口氣,緊接著來到通幽殿內,朝著許清宵一拜,這才離去。

    就如此。

    當晚。

    一陣哭聲響起。

    是陳星河的哭聲。

    從踏入皇宮的那一刻開始,陳星河就一直在痛哭。

    “師弟啊。”

    “師兄就出去了一趟,未曾想便是陰陽相隔。”

    “我的好師弟啊。”

    陳星河哭的很傷心,身旁的幾個好友,也在落淚,不過對比陳星河顯然好了不少。

    他是真的傷心。

    畢竟出門一趟,自己師弟突然死了。

    他根本就無法接受啊。

    通幽殿內。

    陳星河來到許清宵遺體面前,他一屁股坐在旁邊,哭的撕心裂肺。

    如今他已經是二品武者,再往前一步,就是一品。

    本想著自己成為一品,幫助自己師弟,穩固大魏朝野,以後兄弟二人,其利斷金。

    卻不曾想,發生這般的事情。

    他的哭聲,充滿著悲傷。

    不少人也隨著陳星河一同前來,都在哭泣。

    足足一個多時辰。

    陳星河哭暈了過去,的的確確傷心。

    到最後,是有人將陳星河送走了。

    此時。

    已是深夜。

    天穹上,無任何星光。

    通幽殿外,太監侍女們燒著紙錢,不敢有絲毫怠慢。

    而就在此時。

    一道人影。

    也緩緩出現在通幽殿內。

    是周凌的身影。

    他提著一壺酒。

    來到通幽殿,顯得無比的平靜。

    他是許清宵的師父。

    女帝已經下令,許清宵好友都可前來通幽殿祭拜。

    通幽殿內。

    周凌帶著酒。

    他緩緩出現。

    望著許清宵的遺體。

    周凌靜坐在他面前。

    從懷中取出兩個杯子,周凌將酒倒滿。

    一杯灑落在地。

    一杯自己飲下。

    如此,酒過三巡後。

    一道身影緩緩出現在他身後。

    是吳銘的身影。

    兩人都是許清宵的師父,此番相逢,到沒有過於熱情,反倒是彼此都顯得有些沉默。

    只是。

    過了一會,吳銘的聲音響起。

    “守仁死之前,有幾個疑惑。”

    吳銘開口。

    周凌不語,靜靜坐著,耐心聆聽。

    “王朝陽的文宮來自何處?”

    “三千大儒來自何處?”

    “一個荀子,不可能有如此大的能耐。”

    “這背後還藏著一個人。”

    吳銘開口,他聲音平靜道。

    闡述著這件事情。

    是的,這是許清宵最後的疑惑。

    所有的動亂全部制止住了,可這一切,顯得太簡單了,也顯得太過於刻意了。

    有一個人。

    藏在後面,安排了這一切。

    隨著吳銘的聲音落下。

    周凌開口了。

    “這個人是誰?”

    周凌詢問道。

    “不知道。”

    “只不過,守仁說過,他一定會出現的。”

    聽到這話,周凌不由起身,望著對方緩緩道。

    “哦,那他出現了嗎?”

    周凌開口,望著吳銘。

    後者顯得十分平靜,看向周凌道。

    “應該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