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6

    月落出鞘,泠光生寒,劍尖直直抵住了小君的喉嚨,還切斷了她幾根頭髮。

    小君愕然一停,委屈又害怕地瞪向謝持風:“哥哥,你為什麼用劍指著我?!”

    謝持風不為所動,冷冷道:“因為你在撒謊。”

    “小君,你剛才說丁石對你很壞,經常奴役你。”桑洱輕聲附和:“可你的手,又嫩又滑,一點繭子也沒有。”

    今天中午的時候,謝持風才跟她說過丁石那雙手的疑點。故而,剛才小君扶起她的時候,桑洱也在無意間留了個心眼,發現小君的手雖然黑而瘦,但手心非常嫩滑。

    一個從小就幹粗活的人,絕不可能有這樣的一雙手。

    當然,如果非要解釋的話,說“丁石和妹妹感情很好,從小就不讓她幹活”,也不是不行。

    但是,小君方才的自述,卻親口否決了這唯一合理的解釋,還坐實了自己在撒謊,把自個兒錘死了。

    如果心裡沒鬼,又何必在這種事情上撒謊?

    當桑洱發現這個疑點時,【心鬼禍】的進度條,驀地上漲到了85%。

    識破了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色的謊言,進度條就拉高了一大截。足以見得,小君絕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角色。

    所以,小君一湊上來,桑洱第一反應就是避

    開。

    唯一沒想到的是,謝持風在她開口提醒之前,就心有靈犀地出了劍。

    想想也是,謝持風眼睛這麼尖,應該早已發現小君的手沒有繭子。在小君不打自招後,他估計也立即意識到了她有問題。

    小君冤屈地叫道:“這是你的臆斷!你們在冤枉好人,我是真心想救你們的。我今天早上才說過要帶你們走,只是被人打斷了而已,你們難道忘了嗎?”

    一個小姑娘,眼眶通紅,不住掉淚,著實很可憐。但這番話已經打動不了任何人了。

    評判一個人不要看她說了什麼,要看她做了什麼。

    現在想來,小君明明很清楚自己家是最危險的地方。如果她真的不想傷及無辜,前一晚,就不該帶桑洱和謝持風回家。

    哪怕在樹上睡一覺,也比住進丁家魔窟、進入丁石這行人的視線要安全多了。

    退一萬步說,已經把人帶回家了,也不是沒有別的挽救辦法。這一天一夜,小君分明有無數機會可以悄悄吐露實情。即使不敢說出全部,也可以暗示他們繼續留下會有危險。

    疑點早已存在,只不過是小君憐弱年幼的外表矇蔽了外人的觀感,讓人自動將懷疑的褶皺給撫平了。在這一刻,那絲絲縷縷的不對勁終於串聯成線,謎底驟然雪亮。

    桑洱嘆了一聲,陳述著自己的推測:“如果我沒猜錯,小君,你是你哥哥他們的‘餌’。因為你年紀小,外表看起來無害,所以,迷路的人更容易上你的當、被你誘入村子。”

    月落劍刃的寒光倒映著小君那張流露出不甘的臉龐:“你胡說……”

    “你們一直重複著騙人回家、殺人取財的勾當。不料,幾天前,受害人的屍骨意外重見天日,被山下的樵夫發現了。”謝持風開口,他的聲音疏冷平靜,雙目明察秋毫:“為此,你們在夜裡偷偷下山,做了兩件事。第一,給義莊裡的紙紮人點睛,還刻意用血代替墨水。第二,把棺材前的祭品都打翻。想用這些把戲,讓村民們誤以為有邪祟搗亂,迫於恐懼,早早掩埋屍骨,不再追查下去。”

    這些把戲,騙得了無知的村民,卻嚇唬不了修士。

    世上沒有紙紮人會自己長出眼睛,再惹來邪祟。先後順序都

    顛倒了,有經驗的修士一看,就知道是有外行人在裝神弄鬼。

    桑洱續道:“丁石三人以為村民被唬住了,不願停手。但你卻有點慌了,不太放心。於是,你一方面繼續配合丁石,誘陌生人進村子,另一方,也留了後手,私下向我們示弱,暗示你和丁石不是一夥的。這樣,萬一事情敗露了,大難臨頭各自飛時,你也可以推脫自己是被迫的,是這樣嗎?”

    今晚,小君尾隨在後,看見局面在一邊倒。

    在那一刻,她究竟是決定臨陣倒戈、踩著自己哥哥來與這件事撇清關係。還是在假裝弱勢,想將桑洱兩人引去別的陷阱,拯救自己的哥哥,就不得而知了。

    小君不再說話,陰惻惻地望著兩人,哪裡還有第一次見面時那副怯弱害羞的樣子。

    桑洱對謝持風點了點頭,取出捆仙索,將小君綁到了樹上。想了想,不放心,又多拍了一張符。

    捆仙索乃是仙家之物,會隨獵物的體型大小而改變長度,無法被普通利器破開。除非主人親自解綁,或是遇到更高一級的仙劍。

    這樣綁著,小君肯定是跑不掉了。

    桑洱道:“我們去追丁石吧,他肯定跑不遠。”

    話音剛落,林子深處就傳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正是丁石的聲音!

    找都不用找了,得來全不費工夫。兩人循著聲音,追到了樹林深處的一個湖泊前。

    天色昏暗潮溼,湖水墨綠,深不見底,乍看是死湖。仔細辨認,湖心卻有著淡淡漣漪。

    慘叫聲源自於湖邊。

    丁石趴在地上,神色驚恐痛苦,悽慘地叫著,腿只剩下半截,肚子被一隻泛著青紫色的手洞穿了。兩隻手不甘心地扒著草,留下了兩道長長的拖曳痕跡,卻還是不敵湖中之物的力氣,被活生生地拖進了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