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上淺酌 作品

第161章 161

    這縷意識被困在了白塔深處,一直被當成了小白鼠。它自然不甘心一直當囚犯。等恢復過來後,便開始想辦法自救了。

    畢竟是一團沒有實體的存在,即使它能和所有人對話,也砸不碎關押自己的儀器,故而必須尋求合作者。

    和它有共同離開的目標、基本不可能背叛它的桑洱,就是一個很好的人選。

    桑洱眨了眨眼。

    在傳說中,四維空間比三維多出了一條時間軸。

    四維宇宙的生靈,可以往返於過去,甚至是窺見未來。這個聲音……一直在和她接觸,指引她去找它,是不是就是因為,它模糊地看到了被她拯救的未來?

    而且,聽起來,只要這一票幹成功了,白蜂巢失去了這個法寶,他們的邪惡實驗必然也進行不下去。那就不會再有遲宵一樣的實驗品出現了吧?

    【通往我所在之地的門,都是密碼門。我會將守衛換崗時間、路線和密碼告訴你。順著指引,你就能找到我。只有釋放了我,你才能回家。】

    桑洱忙道:“等一下,我可不可以多帶一個人走?”

    對方似乎猜到了她說要帶走的是誰,不太願意:【白蜂巢一個員工在白塔裡亂走,不會有人在意。一個即將被銷燬的實驗品從籠子裡失蹤了,這座大樓的所有守衛,都會傾盡全力地來追捕你。這樣做,風險太大了。】

    桑洱閉了閉眼,說:“但是,如果我不這樣做,我一定會後悔的。你可以轉走我的意識,一定也能多送一個人的吧?”

    ……

    三分鐘後,四維意識還是妥協了,破譯出了籠子控制器的密碼。畢竟它和桑洱只是合作關係,不是從屬。

    察覺到遲宵眼皮微抖,有轉醒的跡象。桑洱用了密碼,籠門“噠”地一下,彈開了,她鑽了進去,拍了拍遲宵的肩:“遲宵,快跟我走……”

    話音未落,桑洱忽然感覺到了一股推力。一隻修長的手伸來,五指緊緊地陷入了她的脖頸裡,窒息和錯愕如潮水一樣無孔不入,桑洱後背及地,悶哼一聲,撞到了地板上。

    ……

    自從實驗室被送回籠子裡,遲宵就覺得他的腦子裡,彷彿有一道細弦在割,視野也時明時暗。模模糊糊地,似乎還看到了很多不屬於他的回憶片段,紛紛擾擾,讓他恨不得去撞破幻想和現實的邊界,破壞慾暴烈高漲。

    混亂,癲狂,黑白模糊。

    讓他痛苦的東西,全都應該殺!殺!殺!

    遲宵渾渾噩噩地,嘴角甚至浮出了一絲扭曲的笑容。

    直到聽見手下那悶不透氣的咳聲,遲宵腦子一嗡,眼中沸騰的血紅才慢慢地淡了下去,慢慢地,幻覺都消失了。他看見了一張漲得通紅的臉。

    這個人是……

    她是……

    混亂的記憶席捲了上來,遲宵痛哼了一聲,抱緊頭,跪了下去。落下之際,身體就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擁住了。

    桑洱抱住了他的身體,安撫性地摸了摸他的頭,隔了片刻,才擦了擦眼睛,堅定地說:“遲宵,我們走。”

    她隱約猜到了,遲宵變成這副模樣的原因。

    所以,才覺得不能坐視不理。

    這是她親手帶出來的怪物。即使她沒有100%的責任,也不能置身事外。

    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短時間內,他經歷了一次次的養成,一次次殘忍的摧毀。如果不是因為對她產生了特殊的信任和感情連結,遲宵或許不會經歷那麼多次的反覆研究、來回清洗大腦。到了最後這一次,正如安妮所言,大腦清洗的手段是有次數限制的。

    遲宵這狀若癲狂的狀態,就是一個寫照。

    四維意識若有所思:【他差點傷了你,你也要帶走他。你喜歡他嗎?】

    桑洱的臉一紅,但還是謹慎地搖頭:“我……我不知道。”

    愛情能否在這樣的特殊環境下,在兩隻互相舔舐傷口的困獸間產生,如今的她還說不清楚。她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如果她有機會帶走遲宵,又不去做,一定會後悔。

    時間很緊迫,有了腦海中的那束意識的引路,桑洱一路大走綠燈。不過,她負載著一個一瘸一拐的少年,速度還是受了影響。而且,遲宵的失蹤,果然很快就引起了白塔的注意。

    在追兵的電槍與子彈的威脅下,兩人喘著氣,堪堪在金屬門閉合前,抵達了目的地——白塔高處的一個密閉空曠的大殿。

    桑洱攙著遲宵,一走進這裡,就被前方一團碧藍龐大的光暈所震撼到了。它的直徑至少有二十米,裡頭有許多蝌蚪一樣的光束在遊動,被一個圓形的金屬架子困在了空氣裡。

    大廳的金屬門被追兵砰砰地撞擊得變形。好在,在守衛衝進來前,他們成功破壞了儀器、釋放了這縷意識。

    蔚藍的意識重獲自由,化作一隻溫柔的大手,托住了二人,席捲著他們的意識,溫柔地納入了時空的長河裡。那之後的事,桑洱就不記得了。

    ……

    蔚藍的意識,將飄蕩的靈魂送回了故鄉。

    當桑洱幽幽地睜開眼睛時,便看見天空已經亮了,空氣裡都是溼潤的泥味兒。她還坐在那個土坑裡。

    恍惚間,她覺得自己經歷了什麼,又覺得只是睡了一覺,做了個很長的夢。

    那段驚心動魄的經歷,就這樣被淡忘在了塵埃中。那個被幾度殺死又被她帶走的神秘蒼白的少年,也不知去向。

    對桑洱來說,這個漫長而悶熱的暑假,與已成歷史的無數個夏天一樣,似乎也沒什麼特別的——除了這一次奇蹟般的死裡逃生。

    山泥傾瀉,一群半大的孩子在山裡失散了。桑洱是三個失蹤者之一。好在,最後大家都吉人天相,活著回來了。其中最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就是桑洱。

    她滑進了一個很深的坑裡。按照搜山隊伍的專業判斷,她這種情況,應該是最難找到,傷勢也會是最重的。結果,桑洱的身體卻毫髮無損,醒來後,還自己爬回了山路上。

    只是,關於在深坑裡經歷的事情,桑洱卻有點說不清了。

    這件事後來還登上了報紙,沸沸揚揚了一輪,風波才慢慢平息。

    不過,凡是發生過的事,勢必會在她生命裡留下痕跡。

    在高二的第一學期結束後,桑洱突然告訴父母,自己打算考美院。

    桑成濟和剛懷上第二個孩子的吳莉娟,都有些驚訝。因為桑洱之前並沒有表露過這方面的職業志向,畫畫只是她的一個愛好而已。

    好在,和桑洱認真地聊過未來以後,夫妻倆發現,女兒並非一時衝動。對於自己未來的路,她早已深思熟慮,且堅定了唯一的方向。

    只要是桑洱自己想做的,桑成濟和吳莉娟,都會無條件支持她。

    其實,桑洱自己也不明白,自己這股執念是因何而起的——彷彿曾經答應了要畫什麼,卻沒有履行諾言。所以,才格外地想往這條路上發展。

    在辛苦地集訓時,在手指染上顏料、抹也抹不去時,在每一個洩氣的不眠深夜,每當她想放下畫筆時,心裡面,都有這一股動力在推動她——你還有要畫的東西,沒畫出來。

    可是……她原本要畫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呢?

    她不知道。

    不過美院還是順利地考上了。

    大學期間,雖有不少異性對桑洱獻殷勤。不過,她總覺得欠了點感覺和緣分,在畢業後,桑洱更是一門心思搞事業,和志同道合的朋友創辦了工作室。

    桑洱的畫作,充滿了瑰奇和浩大的創造力,很快就在業內出了名。很多人戲稱她哪來那麼多的靈感和想象力,簡直像是在夢裡去別的地方遨遊過。隨著工作越來越忙碌,她最初那個“我到底要畫什麼”的想法,也漸漸被壓在了塵封的記憶之中。很少想起了。

    這樣平靜的生活,持續到她二十六歲,猝然被打破。

    桑洱的身體中,多個器官同時出現了衰竭症狀。醫生用盡辦法,也查不出病因。

    殊不知,真正的病因,其實正和桑洱十六歲時,那場已經被她遺忘的時空穿梭所造成的損傷及輻射有關係。

    作者有話要說: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