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上淺酌 作品

第159章 159

    無他,只因他的身上,實在太臭了。

    原來,他的衣服沾了一大灘嘔吐物,及頸的黑碎髮之下,似乎還有點紅紅的東西。那兩個守衛將他放回了籠子裡。桑洱擔心地湊近籠子:“遲宵,你沒事吧?”

    少年沒有反應,側臥在地。

    一個不好的猜測,讓桑洱一陣心悸,她二話不說,就要打開籠子。兩個守衛忙攔著她:“你別擔心,他每次都是這樣的。”

    桑洱撥開了他們的手,堅持鑽進了籠子裡,蹲下來,按住了少年的肩,一手撥開了他頸邊的幾縷頭髮,霎時一愣。

    他的脖子上,有一圈深紅帶黑的傷痕。很像是……被捆綁電擊過的痕跡。

    桑洱臉色劇變,不由分說地將他直接翻了過來,扯開了他那件髒了的衣服。

    衣裳底下,是一副矯健修長的身材。肌肉緊實,骨骼修長,比例恰到好處,完全不是青少年常見的那種瘦巴巴的排骨身材,泛著久不見陽光的蒼白色澤。

    等他的上半身完□□露在她視線裡時,桑洱一陣觸目驚心。

    嘔吐物和血跡滲過衣裳,沾在了他的身上。手臂上,有不少針孔、電擊傷和束縛傷……

    儘管可以猜到他在白蜂巢是什麼待遇,但看見這樣的痕跡,桑洱還是覺得心很堵。她去打了一盆溫水過來,擔心弄疼他,力度放得很輕柔了,沾了溫水,小心地給他擦了身。

    在那條溫熱毛巾沾上來時,遲宵渾身一緊。感覺到了她的溫柔和小心翼翼,許久,他的身體慢慢放鬆了。喉嚨裡含糊地咕噥了一聲。

    從有記憶開始,他就是在一片銅牆鐵壁般的實驗室裡度過的,如無根之萍,不知自己從何而來,又什麼會被關在這裡。

    大部分時間,他會待在籠子裡。每隔幾天,就有戴著防毒面具、穿著白色制服的人,帶他到實驗室。他們會將他綁在會通電的床上,用強光照他的眼,或將他關在會發出煩躁聲音的黑屋子裡……被電流通身時,渾身都是麻痺的。聽見噪音,頭脹痛欲裂,他煩悶得嘔吐。可那些人卻會很高興,興奮地交頭接耳,測量數據,彷彿看到了什麼希望的曙光。

    置身在那些噁心而貪婪的目光下,少年有種錯覺——他和籠子裡那些馬上要被開顱的猴子,剃了毛等待解剖的兔子……沒有區別。

    照顧他的人也換了好幾個——他們稱之為照顧。但實際上,卻是一種權威性的施壓。每個來見他的人,一開始都是抱著各種各樣的目的來的。發現他的敵意和不配合,他們有時會惱羞成怒,或直接用那個漆黑的遙控器,折磨他。

    這一次,他本以為,新來的這個人,也不會例外。

    他豎起了滿身尖刺的警惕和敵意,深信一切看似美好的對待,都是放在誘捕陷阱前的誘餌。但事實證明,他以為的事,並沒有重演。

    這個人是特別的。

    她從不試圖操控他、凌駕他,即使他對她露出敵意,她也不會用那個漆黑的遙控器弄疼他。每天定時來,定時走,單純地在陪他。

    更重要的是,她喜歡直視他。那目光清澈,明亮,又含了些許的溫柔憐憫。

    彷彿是,理所當然地把他看做了和她平等的人類。而不是一個任人宰割、毫無尊嚴的實驗品。

    他很喜歡和她待在一起,也喜歡她用這樣的目光,看著自己。

    .

    從這一次擦身以後,桑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遲宵對她的態度居然親近了幾分,也願意回答她的話了。

    遲宵不是啞巴,語言系統很完善,看來之前只是不想搭理她而已。當然,大部分時間是桑洱在說話,他專注地望著她在傾聽。

    因此,桑洱開始不關著他在籠子裡了。

    小小的實驗室裡,兩個少年少女孤獨的靈魂開始依偎彼此。熟悉起來後,遲宵開始從“用目光鎖定桑洱”,發展為了身體上的粘人。他喜歡貼在桑洱的背上,下巴壓著她的肩,圈著她的腰,有一次,若不是桑洱及時制止了他,他還冷不丁地咬了一下她和肩膀,又到了耳朵。

    這是一種根植在生物本能裡的習慣。當你渴望一個東西永遠屬於你,就會在其身上留下印記,圈為自己的地盤。

    不過,他第一次這麼做的時候,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上一次牽男孩子的手還是在小學時期的桑洱,顯然嚇得不輕,她捂著發燙的耳朵,跳開了幾丈遠:“你為什麼咬我?!”

    看到她躲避,遲宵有點不滿,盯著她,低聲反問:“為什麼不可以咬?”

    “因為……”桑洱憋出了一句話:“你這樣會弄疼我。”

    少年眼睛微亮,捕捉到了一個漏洞,躍躍欲試道:“我不會弄疼你。”

    言下之意是還想繼續。

    桑洱伸長了手,抵住了他的臉頰:“……不會弄疼我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