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上淺酌 作品

第121章 121

    黑暗的房中,桑洱撲在床上,蜷成一團。一閉眼,就浮現出了伶舟的面容,彷彿又感覺到了一種遊走在穿幫邊緣的戰慄感。

    她的腦子從來沒有轉動得那麼快,也沒試過這樣一邊編謊、一邊圓漏洞。

    伶舟不是蠢人。他手上就有同樣的印記,所以,關於那一晚的事,能不撒謊,就儘量不要撒謊。否則,一旦被識穿,那麼,她之後的任何話,都不會再被他取信。

    必須把假話夾在真話裡,才不容易被識破。

    事實上,藏書房的那本書就寫過,一株懷夢藤在同一個時間裡,只能構造出一個夢境。絕不可能會有兩個人一起中招,卻各自做夢的情況。

    換言之,桑洱剛才是利用了自己和伶舟的信息差,矇混過關了。

    在這之後,伶舟或許還會繼續懷疑她。當他追查下去,肯定會發現她今天撒了謊。但是,那時的她已經不在小妖怪2.0的身體裡了。他懷疑她,又能如何?

    -道理是這樣的。

    但撒謊後的不安,卻一直素繞在她心上,沒有散去。這不止是心虛,也彷彿是因為,她不知道若謊言被揭穿了,該如何去直視滿地狼藉的愛恨。

    "……."桑洱心情有些煩躁,坐起來問∶"系統,能不能儘快再儘快,安排我跳轉新的身體?"

    系統∶"請宿主放心,我們會給你加快處理的。說起來,明天早上就有一個非常自然的跳轉機會哦。"

    另一邊廂。

    昏暗的殿內,地面畫著法陣,百盞燭火,閃爍縹緲。

    必銀敲了敲木門,走入殿內,就看到了法陣中間,躺著裴渡。他合著眼,彷彿安然入睡。

    裴渡的旁邊,立著一道蕭索的背影。宓銀將目光投到他的身上,好奇道∶"主人,你找我有事嗎?"

    為裴渡取出腹中肉身的儀式,就在明日。

    儀式分為兩個階段,從今天的午夜開始,至明天中午,伶舟需要留在這裡,為裴渡護法。

    開膛破肚那些見血的事兒,則是明天中午才開始。

    臨近午夜,這個關頭,伶舟找她做什麼呢?

    伶舟轉過身來∶"你去替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

    "在深淵妖蜱的巢穴附近,有一座石頭掩埋的小山。到時候,我會在你的神識裡面留下方位,告訴你它在何處。"伶舟揹著手,指節輕輕一敲手背,沉聲道∶"在那座石頭山的角落,有一株藤墓。我要你將它活著帶回來給我。

    宓銀有點驚訝,不過,她早就習慣了接受伶舟的各種吩咐,並沒有詢問用途∶"知道了,主人。"

    伶舟沉默了一下,轉眸,望向窗外那黑沉沉的天空∶"快下暴雨了,等明日儀式後,你再出發吧。"

    宓銀離去後,這座大殿安靜了下來。

    這裡其實是裴渡這些日子暫住的寢殿,只不過將床鋪、桌子等物件都移開了而已。之所以選這個地方,是因為裴渡熟悉的環境裡,會有利於儀式的進行。

    伶舟為他守陣,倒不用一直輸出法力,只是要坐鎮在這裡。每當感覺到法陣不穩的時候,就給出力量修補。

    等候一夜,是枯燥而漫長的。伶舟若有所思地繞著法陣轉了一圈。忽然間,在大殿的角落裡,有一點亮光閃爍了一下,晃過了他的眼尾。

    伶舟走過去一看,發現那是一個盛著血紅沙子的青銅沙漏。

    這是魔修法器?

    法器即為武器,一般都很容易傷人,不宜貼身放,就像劍需要劍鞘才能隨身攜帶一樣。但令人費解的是,裴渡竟將這個沙漏放在了枕邊,彷彿每天晚上都要伴它入眠一樣。

    伶舟眉心微微蹙起,覺得有點難以理解。等他意識到的那一刻,指腹已無意識地摩擦過了青銅法器的頂部。

    倏地,指腹傳來了輕微的痛楚。彷彿有一陣血霧,在他的眼前漫開了。

    :::

    伶舟漠然睜眼,發現自己沒了實體,如幽靈般漂浮在了半空。

    到底是常與各種怪異法器打交道的人。上一刻發生的事,他還記得很清楚。如今這幻境,恐怕也是那法器的效果。

    它迷惑不了他的神智,只能帶他進入幻境。接下來,找到破境之法即可。

    伶舟垂眼,淡漠的面色,就遽然發生了變化。

    這個地方是…….

    粗糙的大石堆砌起了一個幽靜的小角落。清晨的光芒照在山谷中,角落裡有一株萎縮的藤狀植物…..上還躺著兩個人。

    這是地動後的那個清晨!

    難道…….這個沙漏,會讓人看到曾經發生過的事?

    伶舟一瞬不眨地盯著這幅畫面。

    幻境裡的自己,平躺在靠裡側的位置,面色緊繃,眉頭皺著,仍未睜目。

    不遠處的小妖怪,卻先他一步甦醒了。揉著頭坐起來後,她似乎懵然了一陣,就察覺到了身體的變化,瞬間揪起了衣袖。

    手腕上赫然是一個紅色印記。

    她看了這印記好半晌,很快,視線就轉向了角落那株植物上,顯然已經猜到了它們之間的關聯。

    發現搓不掉這個印子,她只好將袖子拉回了原位,爬了起來,走到在幻境裡的他身邊,坐下。沐浴著日光,她的面上彷彿有些複雜難辨的情緒,似柔軟,,又無情。靜靜地凝視了他好一會兒,才伸手,輕輕拍醒了他。

    當他醒來時,她就刻意地將有印記的手藏在了身後。

    伶舟僵硬地望著這一幕。

    此刻的他是沒有形體的。隔著虛空,五臟六腑卻好似還是被揪成了碎末。

    青銅沙漏呈現出的幻境,並非連續性的。當幻境中的雙方一起起身時,周遭的石頭、砂礫、植物,便化為了畜粉。旋轉,重組,匯聚成了一片熟悉又陌生的景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