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上淺酌 作品

第84章 084

    伶舟做出了和原劇情不一樣的選擇,桑洱思來想去,都覺得這是那超出了系統要求的好感度導致的——很可能就是她勇鬥騰蛇的事件,讓伶舟覺得她是一個“可塑之才”。培養培養,就能當個得力小弟,才會拎她進九冥魔境歷練。

    假設這是劇情的偏移,從長遠角度來說,其實是好事。

    桑洱的**幣已經花光了,兩袖清風,一貧如洗。如果再遇到危險,很難再投機取巧,花錢買命救急。踏踏實實地提高自己的修為,才是正途。跟著伶舟打怪,就是一條增進妖力的捷徑。

    當然,高回報也意味著高風險。

    和九冥魔境裡的東西相比,桑洱無疑處於食物鏈的底端。這一路,須得緊緊跟著伶舟,萬事小心才行。

    九冥魔境的裂口有特殊的機制,會把結伴進去的修士隨機投放在不同地點。為此,桑洱化為原形,藏在了伶舟的乾坤袋裡,順利地跟他一起進了九冥魔境,沒有被分開。

    落地後,伶舟抬指,輕彈了一下乾坤袋:“到了。”

    桑洱如一團蓬鬆的毛球,從袋子裡掉了出來,在草地上翻滾數週。才一停定,她綿軟的肚子就被一隻手指輕輕按住了,爬不起來。

    “你好像越來越圓了,每一次掉出來,都要先滾幾圈。”伶舟單膝蹲了下來,低頭看她,說完後,居然還笑了幾聲,狹長的眼一彎,成了月牙。

    桑洱朝天的肚皮被他揉按、輕壓,呼吸有點兒不暢順,還癢癢的,滋味很奇怪。她忍不住縮了縮四條小短腿兒,卻只是將伶舟的手指抱得更緊:“主人,我們這族妖怪,原形就是要圓一點才好看。”

    伶舟嗯了一聲:“也是,才這麼幾兩肉,還不夠我塞牙縫的。長胖一點,我餓的時候才能餵飽我。”

    “……我只是毛髮蓬鬆而已,一點都不胖的。”桑洱強調,鼓了鼓腮:“主人,你把手拿開吧,我爬不起來了。”

    伶舟收回了手。桑洱連忙翻身爬起,在他背後化成人形,飛快地穿上了衣服和靴子。

    相較於毫無殺傷力的倉鼠原形,還是人形做起事來更方便。

    以人腿站起來後,桑洱的視野開闊了許多。

    九冥魔境一如她記憶中那般神秘廣袤,詭譎瑰麗。

    這次,他們降落在了一片斷崖旁。四周沒有遮天蔽日的高大林木,而是一片亂石激流、山迴路轉的壯麗景象。因位處高地,風很大,還能看見山下縮得很小的樹林,還有寶藍色的水澤。

    “走吧。”

    伶舟看了一眼天色,往前走去。

    桑洱點頭,追了上去。

    現在不是各大宗派世家的修士扎堆進來修煉的時間。偌大的九冥魔境等於被他們包場了。天色尚早,還沒有太多妖獸出來覓食。一路行去,見不到一個活物,還算挺順利的。偶爾有飢腸轆轆的小妖獸出現,不知死活地攻擊他們,都會被伶舟用狂暴又殘酷的殺法打成碎末。

    這些小魚蝦攢起來,對伶舟的補益也很少。他沒有動這些妖丹,只讓桑洱去吃。

    進來幾個小時了,桑洱非但沒費力打怪,反而一直在吸收妖力。

    桑洱:“……”這就是真正的抱大腿感覺嗎?

    以前在昭陽宗的時候,她常和謝持風一起打怪,因為他是備選男主,跟他組隊,總能碰到稀有度十足的妖怪和寶物。但在過程中,桑洱也是付出了不少勞力的。哪像現在,完完全全就是坐享其成。

    九冥魔境的天暗得很早,幾個小時後,就轉向黃昏了。

    這一路上,伶舟一直都是不緊不慢的模樣。但桑洱能感覺到,他不是為了漫無目的地亂走、隨便殺幾隻小怪而來的。因為不管怎麼繞路,他們前行的大方向,一直都是朝著遠方那座籠罩在迷霧裡、筆直尖刀一樣的山巒而去的。

    那座山就是伶舟要去的地方?

    他去那裡做什麼呢?

    從天黑下來開始,桑洱就感覺到,躲在叢林暗處窺伺他們的東西也多了起來。數之不清的蠢蠢欲動的視線,讓桑洱毛骨悚然,不自覺地加快了步速,伸手拉住了伶舟的衣服,免得被他落下。

    妖獸也會欺軟怕硬,自知不是伶舟的對手。那一束束覬覦的目光,幾乎都是衝著弱小的桑洱而來的——在它們眼中,她恐怕就和一塊長了腿的鮮肉差不多。

    在最後一縷餘暉落入地平線前,他們終於抵達了那座山。來到山中,才知此地內有乾坤。廣闊的谷底,鬼風嗚咽。一座座小丘陵,如定格了的浪潮,綿延起伏。山壁上佈滿了黑漆漆的洞穴,竟有成千上萬之多。不知長了多少年的樹木,垂下厚重的藤蔓,散發著幽暗藍芒。隱約可以看見,有黑影在樹上竄過,怪叫不斷。

    谷底的叢林裡,有一汪深潭。

    與其說是潭,不如說是近似於汪洋的湖泊。它寬闊得難以看全部邊界,遙遠的對岸隱匿在靜謐的黑暗裡。湖水呈現出迷人的藍色。越往中間,湖水越深,顏色也一圈圈地從淺藍過渡向墨藍、濃黑,彷彿湖心有一個通向幽冥地獄的入口,不知深處藏了什麼東西。

    伶舟走上了一片可以俯瞰湖水的高地,站定了。桑洱看看他,又看看那透著詭異勁兒的湖,心底湧出了不安:“主人,我們來這裡做什麼呀?”

    伶舟抱臂,看著湖水,揚了揚嘴角,卻沒有正面回答:“等會兒就知道了。”

    他們就地坐了下來。這地方沒有屋頂、樹冠等遮頭之物,好在今晚沒有下雨。天上懸著血色明月。

    桑洱搓了搓手,兢兢業業地做著舔狗跟班該做的事兒,升起一個火堆。

    火光照亮了方圓數米的空地,桑洱低頭,這才發現自己的靴面粘了很多黑乎乎的黏液,膿血混著唾液,都是剛才伶舟殺妖的時候,濺到她身上的獸血。風乾之後,不僅難看,近了聞,還有一股難以言喻的腥臭味。

    桑洱皺眉,站在下風口,在沙地上磨了磨靴子,沒磨掉這些汙漬,忍不住說:“主人,我想去那邊洗一洗鞋子,順便取點水。”

    伶舟正在閉目休息,聞言,半睜眼,看見桑洱指的是幾米之外的一條小溪:“去吧。”

    桑洱拿起一個水壺,往溪邊走去。

    進入九冥魔境後,系統就一直安靜如雞,沒有給出任何劇情提示。因此,桑洱不知道這段情節會不會出現棘手的怪物boss。不過,欺山莫欺水的道理,桑洱還是懂的。那個湖潭深不見底,看著就陰森森的,最淺之處的能見度都不足一米,誰知道底下有什麼東西,貿然靠近,搞不好會被拖下去。

    旁邊的小溪就不同了。溪邊的草叢茂密卻低矮,水最深處,也還未過小腿。

    桑洱在上游取了水,合緊壺蓋。隨後,小心地往下游走了幾步,蹲下來,伸手接了點水,潑到靴上。沖洗了幾遍,還是衝不掉那些汙漬。桑洱只好脫下了鞋子,撿起了一塊石頭,充當刷子,輕輕地摩擦著那已經結塊的髒東西。

    為了更好施力,桑洱總不能金雞獨立,赤著的右足踩在一塊石頭上。石面是乾燥的,底部卻似乎壓了小石頭,不太穩,輕微地晃動著。稍一用力,往下擠壓,石頭底下忽然傳出了什麼東西被碾碎的“滋啦”聲,下一瞬,就湧出了一大波黑漆漆的蟲子。約莫指甲大小,密集如潮,湧動擠壓。如果光是看著這一幕,也就罷了,關鍵是它們爬得極快,一眨眼,就沒過了桑洱的腳趾,還要越過她的踝骨往小腿上爬,觸感麻癢又噁心。

    桑洱剎那間冒出了成片雞皮疙瘩,脫口一聲尖叫,猛地起身退了幾步。

    一回頭,她就撞到了一副胸膛。

    在極具的驚嚇狀態下,人的神經彷彿在過電,手腳也是不聽使喚的。尤其是攀到一根可以助她離開地面的救命稻草時。桑洱臉色蒼白,一蹦而起,像猴子一樣竄到了伶舟的身上,害怕地用腿緊緊盤著他的腰,雙臂也緊摟住他的脖子,氣息急促,扯都扯不下來。

    伶舟被衝勢撞得退了小半步,馨香柔軟的觸感迎面拂來,僵了一下。

    冥冥中出現在他腦海裡的第一個字,是軟。

    和原形相比,她的人形明明體型大了那麼多,骨頭也多了。可撞上來,卻綿軟得好像沒有骨頭。

    似乎粗暴一點,就能揉爛這幅身軀。

    妖怪皆為畜生所化。縱然化了人,也很難徹底洗去原身的味道。但她懷裡的氣息,卻不會讓他聯想到髒兮兮的鼠類,反而像是……碾爛了的桃汁塗在了皮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