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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肚子空得發疼。長途跋涉的疲憊, 和高熱的折磨,讓難忍的酸楚從骨縫裡滲透了出來。謝持風意識模糊,看見陌生的床頂, 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手指一縮,感覺到了涼絲絲的雲霧從他指縫間溜了下去。

    不……不是雲霧。

    是一床上好的柔軟絲被。

    自從離開了故鄉,謝持風輾轉去過很多地方, 睡過冰冷又堅硬的石地,縮進過破廟裡的桌底。稍微好一些的時候,能睡在鋪了厚厚茅草的板車上。

    唯獨, 沒有躺過正兒八經的床。

    喉嚨裡, 彷彿有火在燎, 謝持風艱難地嚥了下,撐開沉重的眼皮, 就看到了床邊坐著一個身影,揹著光, 看不清臉。

    神經驟然縮緊了,謝持風猛然起身,或許是不知道自己在病中, 眩暈在頃刻間衝頂, 小小的身軀晃了一晃, 卻仍竭力地往床鋪的裡側縮去。

    桑洱也很詫異,心道自己現在好歹也是人模狗樣的,不至於那麼可怕吧。沒料到謝持風一醒來, 會像驚弓之鳥一樣。

    望著角落裡那雙染著病中的溼潤,卻不減警惕、彷彿貓眼的眸子,桑洱想了想, 沒有急於逼近他,坐在原位,道:“你不用害怕,我是剛剛在街上救你走的人。你發燒了,在街上走著走著暈了,還記得嗎?”

    這人說話的聲音很柔和。

    謝持風忍過了那陣眩暈,喘息了一聲,慢慢低下頭,才發現自己的右腳還穿著那只汙髒的破爛鞋子,同時,直直地踩在了對方的衣服上。

    剛才,這個人,似乎就是抓住了他這隻腳踝,放在她腿上,在看他的鞋子。

    他沒有細想,就見這人輕輕將他這條腿放下了,起身,去取了一盞燈過來。

    秋季的午後,雖然陽光明媚,但房間裡沒開窗,不點燈時,還是會相當昏暗。

    此時,柔和的燈光拂亮了一張秀麗年輕的女子的臉。

    謝持風的眼珠凝固住了,半晌,僵硬的雙肩略微鬆弛了一些。

    沒有錯。

    是她。那個在大街上,出劍為他擋掉了凌空而來的菜刀的陌生人。

    隨著燭燈亮起,謝持風低眼,才發現這個少女乾淨的衣裳上,竟印下了好幾個凌亂又黑乎乎的鞋印,是他剛才亂踩上去的。頓時,有了一種別人救了他、他卻恩將仇報的感覺,乾裂的唇張了張,沙啞道:“我……”

    桑洱也看到了那些汙漬,不過她並不在意,還起身去給謝持風倒了杯水。

    無需言語,謝持風接過來,咕咚咕咚,瞬間就喝完了這杯水。

    甘霖湧過火辣辣的喉管,又疼又解渴。

    但不夠,還遠遠不夠。

    桑洱拿著茶壺,就站在旁邊給他添水。就在謝持風停下來時,門外的僕人彷彿掐準了時間,送了一鍋熬好的粥來。

    白色的粥面上,撒了一些切成碎絲狀的嫩肉絲和蔥花,冒著清淡的香氣。

    可說實話,謝持風品不太出它的味道。太久沒有吃上溫熱又不夾雜沙子的食物,他顫著手,抓住勺子,埋頭喝粥,一開始還有點顧忌,等舌頭感覺到食物時,就開始狼吞虎嚥了。

    趁他吃東西,桑洱吩咐忠叔去準備一些東西。

    不多時,忠叔就帶著人,端著木盆、木盒拿著乾淨的衣物進來了。木盆裡不是清水,微微泛棕,飄著一些像是草藥的東西。

    見狀,謝持風放下碗,眼底閃出幾分警惕和疑惑,終於開口,問道:“你……為什麼要幫我?我們認識嗎?”

    豈止是認識。應該說是孽緣才對。

    謝持風的哥哥就是秦桑梔的前未婚夫。為了逼秦躍表態,秦桑梔私自毀了這樁婚約。沒想到謝家大公子居然是真心傾慕她的,因此事大受打擊,在醉後落水身亡,英年早逝。這件事導致了本來關係不錯的兩家人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來。

    由於“為情而死”這理由,說出去不太好聽。所以,謝家並沒有對外界道出真相,只說是出了意外。

    因此,遠在瀘曲的秦桑梔,並不知道自己就是導火索。

    而謝持風,雖然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但他對秦桑梔一直只聞其名,未見其人,所以桑洱站在他面前,他也沒意識到這人是誰。

    但是,在知道她的名字以後,謝持風就會反應過來這是誰。

    桑洱思緒轉了轉,面上鎮定地說:“不認識啊。”

    這倒不算撒謊。在原文裡,秦桑梔和謝持風是“雙盲”的關係。

    甚至,因為對謝大公子沒意思,所以,她連對方的弟弟叫什麼也不知道。即使謝持風報上名來,她也不知道對方是誰。可以說是很無情了。

    謝持風的拳頭緊了緊,額頭燒得滾燙,思緒不清,但仍執著地問:“那麼,為什麼……”

    “你就當我看你閤眼緣吧。”

    謝持風的眼睫一顫,彷彿有點抬不起頭,啞聲道:“但是,我,我真的偷吃了包子。”

    “我已經付過錢了。包子是我請你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