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酲 作品

42 第42章

    晚上到家門口空無一人,江一芒把院前院後都轉了一圈,確定沒有人在,蹦跳著進家門:“走啦,哥可以繼續在院子裡畫畫啦。”

    易暉看了她一眼,她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尷尬地撓頭,說:“去年那陣子他是有經常在門外徘徊啦,後來我開始幫他送禮物,他就走了……我發誓,以後絕對不會再幫他了!”

    易暉其實能猜到是這樣,不然解釋不通為什麼每件禮物都正好是他需要的。

    接受了江一芒的道歉和誓言,所有事情彷彿都解決了,易暉卻沒有輕鬆的感覺。深夜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面向窗戶時望著路燈下的院牆,無論睜著眼還是雙目緊閉,那個在牆根下徘徊的身影總在眼前揮散不去。

    一會兒雙手抱臂靠牆站著,一會兒緩慢地垂頭蹲下,外面天大地大,那人卻固執地守在小院外不肯走。

    肩膀佝著,身形疲憊不堪,若是湊近了看,面容興許與白天見到的一樣,形容枯槁,瞳孔暗淡,少年時的意氣風發彷彿隨風蒸發,全然不見蹤跡。

    次日早上在微博頭條刷到“周晉珩深夜回劇組疑違約”的消息,易暉竟也沒什麼他走了的實感。

    他經常上熱搜頭條,說不定又是為電影造勢的噱頭。易暉滑過這條新聞,切到通知界面,慣性地要去點某個對話框,掃了一圈沒找到,才驚覺今時不同往日,隨後垂低眼簾,無所適從地退出微博,按滅屏幕。

    習慣總是悄無聲息地滲透進生活,並在不經意間填滿周遭的每一寸空間。不過既然能夠養成,那一定也能改掉,需要的只是時間而已。

    在這個想法的指引下,易暉再次忙碌起來,每天唯一要思考的便是如何用別的生活瑣事填滿時間的空隙,讓自己忙到什麼都不記得,任何人都入不了他的夢。

    看似不容易,真正做起來並沒有很困難。畢竟有否極泰來就有禍不單行,尤其江雪梅因突發心臟病暈倒住院後,一場倉促的搶救後病人元氣大傷,易暉既要趕稿又要去醫院照看母親,生活一下子變得忙碌,連睡覺的時間都被擠佔。

    江家祖上沒有心臟病史,醫生說江雪梅的突發症狀是過度悲傷和操勞引起的。

    那天她暈倒在畫室裡,手裡還緊緊捏著江一暉留下的那幅江家小院的畫,易暉心知她作為母親沒那麼容易過心裡那一關,即便嘴上不說面上不表露,她還是惦記自己死去的親生兒子。

    也正因如此,易暉越是毫無怨言地悉心照料,江雪梅越是過意不去。

    這天江一芒上學,易暉帶著筆電和數位板來醫院邊守夜邊趕稿,江雪梅一覺醒來見他頭抵著牆打盹,抬手摸他頭髮,虛弱道:“回去睡吧,媽媽沒事。”

    易暉支起腦袋,揉著眼睛道:“我就眯一會兒,今天還要通宵趕稿呢。”

    隔壁床的中年女人看了羨慕,對旁邊自己的丈夫道:“同樣是親生的,瞧瞧人家兒子,再瞧瞧我們家的,真是不能比。”

    江雪梅蒼白的臉上綻開一個微笑,拉著易暉的手,眼中隱隱有淚:“媽媽真覺得好多了,咱們別在這兒待著了,出院回家畫吧。”

    做父母的總會為了安撫孩子把身體上的不適忽略或往輕了說,這一點易暉有經驗,所以沒全聽江雪梅的,在出院前給她安排了一次全身檢查。

    這一查,又發現其他毛病。做核磁共振時發現肺部有陰影,再做進一步的專項檢查,拿到確定肺部存在腫瘤的化驗單時,易暉腦袋裡嗡的一聲,彷彿有重物轟然砸下。

    上輩子他的媽媽就死於癌症,腫瘤這個詞就像天降巨石,對他來說太過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