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誰與歸 作品

第315章 天下焉有如此酷烈之法?

    興安知道手中的這份聖旨的分量,陛下在京師搞了這麼多的新政,可是從未向天下推行。

    並不是不能,而是陛下睿哲天成,英明天授,深知這新政,不是一蹴而就,更非一旦一夕之間可以完成。

    和群臣們不同,興安知道陛下身後沒有高人,他將陛下的所有決定理解為了睿哲天成,英明天授,就是天生幹這個事兒的。

    草率推行,只會是黨禍盈朝,最終慘淡收場,且不見那範文正范仲淹的青苗法,最後都變了青稻錢一般的高利貸,為禍鄉里?

    朱祁鈺面色平靜的看著朝臣們的臉色。

    縱觀古今新政,全都是以軍隊為壓艙石,方能推行。

    商鞅變法的第一條就是獎耕戰,獎勵耕種的同時獎勵作戰勇武;

    范仲淹變法,是范仲淹與韓琦共任陝西經略,安定邊患,隨後入朝做了樞密副使,以《答手詔條陳十事》開啟了慶曆新政。

    樞密院的職能和大明的五軍都督府等同,都是最高軍事機構。

    王安石主持的熙寧變法,更是打出了縱觀北南兩宋三百年的唯一一次開疆拓土、大展神威而大獲全勝的戰例,熙河開邊,拓地兩千餘里,三次開邊,撫羌族三十萬帳。

    當時西夏、遼國還以為那個武德充沛的中原王朝,又回來了!

    次年,王安石就被罷相,啟用,再罷相,最後,在神宗崩後,高太后臨朝稱制的元祐年間,所有的新法政令皆被罷黜。

    張居正在萬曆元年三月,甲申日,對九歲的萬曆皇帝進講帝鑑圖說:「漢文帝勞軍細柳事,因奏曰:古人言天下雖安,忘戰必危,今承平日久,武備廢弛,將官受制文吏不啻奴隸。」

    「夫平日既不能養其鋒銳之氣,臨敵何以責其有折衝之勇?自今望皇上留意武備將官,忠勇可用者,稍假權柄,使得以展布庶幾,臨敵號令,嚴整士卒用命。」

    張居正以漢文帝勞軍細柳營為由,說將官的地位如同奴隸一般,必須要提高忠勇可用的武人地位,授予權柄。

    從一開始,張居正的所有新法改革的核心,就是把軍隊當做壓艙石。

    張居正跟誰的關係最好?抗倭名將、鎮虜大將戚繼光。

    張居正在未做首輔的時候,就力主把戚繼光從南方調往薊門,作為壓艙石。

    薊門在京師東北方向,不到一百里的地方,屬於京畿。

    在20世紀紅色浪潮奔湧的年代裡,有一位通過選舉要走紅色路線的南美理想主義者,阿連德。

    在當選之時,總理就通過《至上報》記者胡里奧·謝雷爾告訴阿連德要小心警惕投機分子。

    謝雷爾至中國,遲遲無法採訪總理,最終通過絕食,最終見到了總理。

    總理在採訪中,就直接說道:「我得提醒你注意另一件我認為很重要的事情:如果一小部分軍人接受了外國侵略勢力的影響,如果不特別注意這個問題的話,還有出亂子的可能,這個亂子就是軍事政變。」

    阿連德當選的三年後,被陸軍司令軍事政變,最終以身殉道,英魂長存。

    歷朝歷代,無不說明一個問題,一個政權的穩固,沒有武裝力量的支持是不可能的。

    朱祁鈺對官僚常懷警惕之心,即便是大明開邊四府之地,但是他依舊沒有推行他在京畿等地區的新政,而是先拿出了考成法來。

    政策的推行的確需要武裝力量的支持,更需要方式方法。

    毫無疑問,張居正的這套考成法,是行之有效的。

    興安拿起了聖旨,陰陽頓挫的說道:“天下之事不難於立法,而難於法之必行,不難於聽言,而難於言之必效。”

    “近年以來,章奏繁多,各衙門題覆殆無虛日,然敷奏雖勤而實效蓋鮮。”

    “朕之督之者,雖諄諄而下之,聽之者,恆藐藐請申明。”

    朱祁鈺幾次下旨,尚節儉、止貪腐,效果呢?聽之者,恆藐藐。

    天高皇帝遠,理他作甚。

    “祖宗成憲,凡六部都察院遇各章奏,或題奉明旨,或覆奉欽依轉行各衙門,俱先酌量道里遠近、事情緩急、立定程限置、立文簿存照,仍另造文冊二本,一送該科註銷,一送內閣查考,其各撫按官…”

    考成法是一套行之有效的對官僚進行kpi考核的制度,簡單來說,就是根據距離遠近、輕重緩急,定下限制,並且要形成兩本文冊,一本送六科,一本送內閣點檢。

    月有考、歲有稽。

    每月吏部、文淵閣都要對所有的文冊進行考察,每年都要派人京官巡撫出京巡查,緹騎、中官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