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途R 作品

66、生芽(7)

    周景揚看著手上的結婚證, 刺目到疼的紅色。

    所有以前覺得不對勁地事情似乎都得到了解釋,因為他們早就開始了,所以周行敘會知道薛與梵對菠蘿過敏, 所以他們會交換了餐盤之後, 薛與梵會那麼自然地吃起周行敘那一份。

    所以那天自己打電話來, 和周行敘耳鬢廝磨發出聲音的女聲主人是薛與梵。

    所以有一天他室友回來,說:“周景揚, 你弟談戀愛了。我在女生宿舍樓下看見他和個女生摟在一起親……沒看到臉, 寶貝的很, 抱在懷裡都沒讓我看到臉。”

    那個被他寶貝的抱在懷裡的人是薛與梵, 和他在女生宿舍樓下親的是薛與梵。

    所以那次暑假她把自己罵了一頓,不是為了自己好,只是為了周行敘。

    一切都是為了周行敘。

    居然是因為周行敘……

    怒目而視,他餘光看見了穿著睡衣從二樓睡意朦朧的薛與梵。

    薛與梵看見周景揚和一個陌生中年女人的時候以為自己在做夢,她實在是有點困,直到肩膀被擒住,握著自己肩頭的五指用力, 痛感驟然襲來。

    霍慧文給丈夫的電話還沒有撥打出去,看著兒子手裡的結婚證被揉皺在掌心後,隨手一丟, 他快步朝一邊走去, 霍慧文這才看見薛與梵。

    確實是一個好看的女生, 五官標誌,皮膚也白, 不像這年頭有些女生染著什麼那一撮黃的,那一撮綠色的誇張顏色的頭髮。

    還有那麼一點點眼熟,直到大兒子抓著人家的肩膀, 嘴裡喊出那個她從大兒子口中聽到過好幾次的名字。

    “薛與梵可以啊,居然是我弟弟……”

    他平時再裝模作樣都知道在薛與梵面前披一張看上去文質彬彬的皮,雖然他掌握不好這個詞的真正意思,但至少都是面和的樣子。

    像這樣一副殺紅了眼的模樣,薛與梵的確是第一次見。

    “你知不知道我多喜歡,我多喜歡你。”他越說越激動,搖著手臂,徹底把薛與梵的瞌睡搖沒了。

    別說薛與梵了,就連霍慧文都沒見過這副模樣的大兒子:“揚揚,你冷靜點,你先鬆手。她肚子裡還有小孩,你別這樣搖她…”

    肚子裡還有小孩…

    周景揚視線緩緩下移,這肚子裡有一個小孩,一個她和周行敘的小孩。

    可這是自己喜歡的人啊。

    第一次見她其實不在大三的開學季上,還要早,是大二。

    他們被派去高鐵站舉著牌子迎接新生。她是老校區院系派來的,穿著和他們一樣的志願者衣服,臨時頂班她室友。

    那甚至都有一些難看的志願者衣服,她穿在身上都顯得是一副青春靚麗乾乾淨淨模樣,扎著一個馬尾,逢有人來,她都掛著笑偏著頭認真聽完別人說的話後,給他們解釋。

    接觸到她的機會不多,那天所有人都忙得像個小陀螺。中午輪班吃飯,他們也不在一個時間段。

    真正說上話,是一點多日頭最毒的時候,他幫一個獨自送女兒的母親搬行李,大包小包的東西很多,出租車司機也不搭把手,周景揚搬完東西后,氣有點不順。

    他手支著膝蓋緩了一下之後,再直起身,他感覺自己的眼睛就像是在太陽下看將屏幕亮度調到最低的手機一樣,什麼都看不清。

    手往旁邊一伸,摸到如同路燈一樣的管子他慢慢蹲下身。

    窒息感突然襲來,他以為自己要狼狽不堪地倒在這裡時,一瓶冰水貼上了他的後頸。

    “中暑了嗎?”

    短短四個字,彷彿是疊加了好幾遍混響,經過頂級調音師處理後傳遞到他耳朵裡。

    冰水擰開了瓶蓋,遞到了他手裡,夏風漸起,他視線終於以她為中心一點點恢復,黑暗一點點從他所望的畫面中褪去。

    他聞見了柚子的味道,

    綁馬尾的皮繩上卻是一個小菠蘿,不遠處有人在喊她。

    “薛與梵,他們打電話來說我們繫結束了,走嗎?”

    她起身,對那人說了一聲走之後,又對他說:“我走了,你多喝點水,小心中暑。”

    簡單到不行地叮囑,她說完就走了。周景揚看著她離開的背影,遙遙望著,長久地無法挪開眼睛。

    那次他們連自我介紹都沒有。

    再見面的時候,是她因為大三換校區而見面。她很顯然沒有認出自己來,周景揚那一次終於鼓起勇氣和她要了聯繫方式。

    他一點點靠近她,見她喜歡樂隊表演,就帶她去看周行敘的樂隊演出。現在想來他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他就不應該讓周行敘知道自己喜歡薛與梵。

    “薛與梵,誰都好,為什麼偏偏是周行敘?”

    一個在他寸步難行靠著手術藥物活命時,卻說什麼熱愛游泳,想要走游泳這條路正享受童年的弟弟。明明是一個肚子裡出來的,因為運氣好就可以逃過一劫的弟弟。

    投胎時,老天爺就偏袒周行敘,讓他身體健康,平安長大。現在連薛與梵都是站在他那邊的了,他最喜歡的人和他從小到大最討厭的人結婚了,他們現在還有一個孩子。

    霍慧文拉著他的手臂,想把他拉開,但是一米八出頭的兒子,平時看著身體不好但身高體重和性別差距帶來的力量差距擺在那兒,更別說現在還有憤怒加成。

    薛與梵肩膀疼得快沒知覺了,聽著面前這個腦子出問題的人滿嘴裡的胡話,真是想罵他都不知道要從什麼地方開始罵。視線裡早上還嶄新的紅色小本子現在皺不拉幾地被丟在地上,和霍慧文兩個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自己從周景揚的桎梏裡掙脫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