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途R 作品

63、生芽(4)

    這個時間點霍慧文大概率還沒有睡覺。

    周行敘消息發過去之後,很快也收到了回覆。

    :媽,明天幫我燉個雞湯,中午就要。

    ;怎麼想到喝雞湯了?

    :恩,突然想喝。

    長輩大多還是習慣發語音,聊了沒兩句之後霍慧文就發了語音過來。周行敘把手機聲音調小,放到耳邊:“好的,那我給做飯阿姨發給信息,讓她明天早點去菜場買。中午是我給你送過去還是你回來吃?”

    周行敘把手機從耳邊拿走,打字。

    ;我去拿。

    關掉了樓下的燈之後,周行敘上樓,久違地看見自己被子隆起一個小山丘。想了想,又下樓,給一樓也留了盞燈,二樓關剩下一個夜燈之後,周行敘掀開被子。

    周行敘知道她還沒睡著,只是喊了名字,她不回答。

    “薛與梵,你不理我就算了。你轉過來,別妨礙我們爺倆培養感情啊。”他說完,旁邊的人朝後伸著腳,朝他腿上踢了一腳。

    又氣又羞,扭頭罵他;“周行敘,你有病啊?”

    見她肯說話了,周行敘手下不敢用力,輕輕地把人翻過來,貼上去,手臂虛虛地摟著她;“薛與梵,我哥第一回帶你來看我演出的時候,我去女生宿舍樓下載你,當時看見你的時候我就覺得我哥這人不行,眼光倒是挺好。”

    暗裡誇她好看。

    薛與梵受用,但是嘴上不承認:“少拍馬屁。”

    他笑;“不愛聽?”

    薛與梵很嚴謹:“現在不愛聽。”

    “薛與梵。”

    懷裡的人閉著眼睛,猛然睜眼:“別喊我名字,我要睡覺。”

    連他媽那種中年人都沒有睡覺,周行敘不信她睡得著。但又怕她因為懷孕倦怠,默默閉上嘴巴,沒再開口。

    室內的呼吸聲淺淺,周行敘覺得懷裡的人是個□□,他總是想著她肚子,怕她湊過來挨著自己睡覺,也怕自己碰到她。慢慢鬆開摟著她的手,周行敘枕著自己的手,將睡姿變成平躺。

    他睡意沒來,今天在學校接到她電話到現在不過短短几個小時,但足夠讓人睡前回憶很久很久。看著微亮的房間,腦袋裡在亂想,一會兒是幾天後的答辯,一會兒是薛與梵,一會兒是一個五官隨便幻想假設出來的小屁孩。

    “周行敘。”旁邊傳來薛與梵的聲音。

    他扭頭看向旁邊的人:“沒睡著?”

    自然睡不著,這種情況下她要是還能睡著,神經得多大條。

    周行敘問她;“聊聊?”

    “聊什麼?”薛與梵來精神了,但很快又想到了之前樓下的不歡而散,她乾脆自己找話題:“你今天從藥店回來,坐在樓下抽菸的時候在想什麼?”

    周行敘驚訝:“你怎麼知道我在樓下抽菸?”

    “我那時候在陽臺看見了。”薛與梵說了句抱歉,偷看不好:“我看你抽了好久。”

    “在想要怎麼辦。”周行敘是知道陽臺上可以看見樓下那個長椅的:“怎麼沒打電話給我?”

    “畢竟消息很勁爆,是要給你有點緩衝的時間。”薛與梵平躺在床上,手放在被子裡,交疊在肚子上,還是平平的,房間裡很安靜,甚至連她腦袋在枕頭上移動的聲音都清晰可聞:“今天我告訴你我懷孕的時候,你什麼心情?”

    “不知道,就很難形容。”周行敘不撒謊,那種感覺很難形容,不是簡單的激動,不敢置信可以輕易描述的。

    薛與梵也不是非要聽出一個標準答案,又問;“現在呢?”

    現在心情經過幾個小時的沉澱後,應該會有所不同。

    幾個小時,經歷了黃金圓盤和白銀之盤的轉變,植物停止光合作用,港口的貨輪裝貨卸貨完成,幾百分鐘,萬位單位的秒。

    “家人。”

    昏暗的臥室裡響起兩個字。

    就像是為數不多的幾次迎新晚會上聽他對新生表達美好祝福時,那通過麥克風擴大而盤踞在會議中心的聲音。

    低沉又有質感。

    但唯一不同的是此刻,這道聲音裡的情緒。

    周行敘對家人這個詞的概念很模糊,他曾經對薛與梵說過他總感覺自己‘像個孤兒,像個被遺棄者,像個擠不進那個家庭的外人。’

    他有的時候覺得世界好大,大到好像世界就剩下他一個人了。

    那天薛與梵告訴他:世界大是為了讓你有更多可以去的地方,有其他的容身之所。

    看著那兩條槓的時候,他突然明白了薛與梵的那句話。如果重新回答薛與梵之前的問題是什麼心情。

    周行敘看著她,她爸媽應該很相愛吧。應該就像是他們知道有薛與梵的時候的那種心情。

    有期待、有高興、又突然覺得自己責任重大。是現在此刻望著她,什麼也不想管,違背常理也好,耽誤前程也好。

    想跟她目成心許,相望相愛,在此際。

    薛與梵在等他說話,中央空調被調節成了適合入睡的溫度,周行敘還是替她扯了扯被子:“我真的比你想象中喜歡你,薛與梵。”

    小聲嘀咕了一句:“我也是。”

    他聽見了:“那不考慮考慮?”

    但如果立刻確定下薛與梵還是有些小糾結,臉埋在枕頭裡:“你說過要給我時間考慮的。”

    是說過。

    周行敘後悔了,她這麼糾結下去,到時候孩子沒了,他可能更沒希望了:“早點答應到時候還能早點過紀念日。”

    薛與梵不肯。周行敘抬手彈了她腦門;“好了,現在睡覺。要不然你晚上要肚子餓了。”

    他剛說完,就看見薛與梵目光變了。

    “餓了?”

    薛與梵點頭。

    起床的動作開了頭,但是周行敘又躺下來:“你餓還是我兒子餓?”

    薛與梵想了一下;“你兒子。”

    “讓他自己去做。”周行敘往上扯了扯被子,一副隨時入睡的樣子。

    薛與梵推了他一下:“晚飯之前不知道誰說的,當爸第一天不能餓著兒子。”

    “我晚飯餵過了,再餓就要他自己動手了。”周行敘說這叫從小培養動手能力,以防止薛與梵炸廚房的基因對孩子的影響太大。他調整了一下枕頭的位置:“但要我起床做夜宵也可以,如果餓的是我女朋友我老婆,那我義不容辭。”

    “我自己去。”薛與梵穿上拖鞋下了樓。

    周行敘聽見她下樓,沒一會兒是燃氣灶開火的聲音,還有水聲,有她開冰箱的聲音……

    接下來安靜好了一會兒,周行敘忍不住了,起身,但下一秒上樓的腳步聲響起,周行敘起到一半,立馬閉眼躺下去。

    腳步聲停在自己這一側的床邊,一聲‘周行敘’,他沒睜眼。

    十秒後。

    “孩他爸?”薛與梵剛說完,看見他臉上肌肉一動。就像周行敘瞭解薛與梵一樣,薛與梵在有些方面也瞭解周行敘。

    好漢不為五斗米折腰,薛與梵不是好漢。

    她只是一個肚子餓還做不好飯的孕婦。薛與梵爬上床,手撐在身子懸在他身體上:“男朋友?親愛的?老公?”

    睜眼,橙光的夜燈落在他眼睛裡,像是入夜後路燈打出了橘色火焰,眼睛彎彎,應了聲:“唉。”

    薛與梵從他身上離開,唾棄他:“周行敘,佔孕婦便宜你好意思嗎?”

    他掀開被子起床:“我不要臉。”

    樓下廚房面已經爛掉了,麵湯全部撲出來了,此刻幹在鍋的外面,形成一道道白色的印記。周行敘從廚房拿了兩個雞蛋出來,餘光看見身後跟著自己的小尾巴,喊她去外面等,她沒走。

    周行敘手搭在冰箱門上,故意逗她:“老婆,雞蛋想吃水煮的,還是油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