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三合一

    少年微微低下頭, 露出的脖頸白皙修長,光潔如玉。隱隱可透過那緊緻的肌膚看見青色的筋脈,宛如工匠精心打磨的傑作。

    裴晏舟眸中的慾念愈發深沉。

    他忽然想到, 他們之間,其實是沒有完全標記的。

    在含著藥品的酒精作祟下,那一夜的記憶混亂無比;即便是第二天醒來,宿醉的腦袋也是難受至極。

    他垂眸看向林遇安, 少年正回過頭,一臉無辜地看著他, 帶著些催促的意味。

    裴晏舟眼瞼微斂, 緩緩伸出手, 修長帶著些薄繭的指腹慢慢落在那對omega而言堪稱隱秘的地方。

    觸手的感覺乾燥溫暖, 彈膩細滑。

    裴晏舟心思微動,忍不住往下壓了壓——

    “唔”的一聲難耐聲響, 林遇安猛地轉過身, 險些要跳起來!

    “裴先生!”

    他那雙含著水霧的貓眼似驚似控訴地看著裴晏舟,一隻手也下意識捂住脖頸後方, 整個人就像一只炸了毛的貓。

    林遇安緊抿下唇,眼神四處遊移,面上包含著羞窘尷尬和不知所措各種情緒。

    他從來不知道,這個地方會這麼敏感。

    分化成omega之後,他也曾好奇這個地方究竟有什麼不一樣。可無論是輕碰也好還是按壓也罷, 都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再加上一般的分化都是在中學時期完成,學校會有相應的教導課程。可林遇安大齡分化, 從沒學過這些東西,自然也就不知道腺體對於一個omega而言,是多麼隱私而又危險的部位。

    剛才的餘溫仍在皮膚處流連, 林遇安無需細想,便覺頭皮發麻。

    他慢慢坐直身子,一隻手緊緊摳著車座,此刻也終於感受到了些許遲來的尷尬與羞澀。

    偏偏裴晏舟似是並未察覺,他有些懶散地靠在椅背上,觸摸了林遇安後頸的手緩緩置於鼻尖,輕輕嗅了嗅。

    男人一身西裝,頸間的領帶稍稍有些鬆散,打理精緻的頭髮也不知何時散下來了一些,垂在那雙狹長的眸子上,半遮半掩。窗外的光微微透進來些許,打在男人如古希臘神明般稜角分明的側顏上,使得男人那一半掩藏在昏暗中的動作更添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林遇安心跳如雷。

    “金桔味兒的。”男人沉沉開口。

    “什、什麼?”林遇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你的信息素,是小金桔味兒的。”裴晏舟緩緩抬眸,眼睫盈著陽光,在眼皮子上覆上了一層陰影。

    他慢條斯理地回味道:“初聞的時候有些酸澀,到後面……是甜的。”

    他看著林遇安,笑得清貴淡然:“要聞聞看嘛?”

    男人的話似是含著致命的魔力,林遇安不知不覺的就要點頭,卻在下一瞬猛然意識到不對,拼命搖頭:“不、不用了!”

    他敏感地意識到現在這個局面有些不對勁,喉嚨動了動,當即猛地打開車門,匆匆就要離開:“裴先生,我先——”

    “等等。”他話音未落,手腕就被男人攥住,林遇安心裡一跳。

    他半隻腳已經踏下車門,男人此時卻往他身邊坐了坐,然後緩緩伸出手——

    林遇安忍不住往後縮了縮。

    裴晏舟動作一頓,隨機無奈一笑。他半直起身子,揚手替他理了理領口。

    omega特有的腺體近在咫尺,淺淡的香味不住地往鼻子裡鑽,裴晏舟睫毛輕斂,面上的神情晦澀莫名,只聲音微啞:

    “以後不要隨便讓人聞你的腺體,尤其是alpha。”

    二人之間離得極盡,林遇安垂眸看著男人,下意識屏住呼吸。

    裴晏舟抬眸,又問:“記住了嗎?”

    林遇安慌亂點頭。

    “乖,”裴晏舟輕輕一笑,替他將頭髮往後撥了撥:“回去吧。”

    林遇安下了車,一腳輕一腳重,彷彿踩著棉花糖,緩緩地晃了回去。

    少年的人影慢慢消失,裴晏舟在車裡閉上眼睛,呼吸平復良久,才吩咐道:“走吧。”

    司機發動車子,透過後視鏡看著裴晏舟,一邊忍不住開口:“總裁,您這得循序漸進,慢慢來,可別把人嚇跑了。”

    “循序漸進?”裴晏舟輕哼了一聲,垂眸看了眼,不置可否。

    一個omega,對一個alpha展露腺體,還邀請他來聞一下的omega——

    他要是再畜生一點,那小孩現在都未必能下得了車。

    低調的黑車緩緩駛離,不遠的角落裡,蔣文旭臉色陰沉地看著豪車離開的方向,又想起剛才和豪車裡人姿態親密、疑似在接吻的林遇安,捏著手機的手死死地攥成拳頭,青筋凸起,眼中幾欲冒火。

    林遇安!

    好你個林遇安!

    ……

    對於高中生來說,時間可能是一節課一節課的算的;可對於大學生而言,時間一般是以周為單位。

    金融學院的專業課不算太多,但也不能說少。可儘管是這樣,裴晏舟還能找到空隙接他出去吃飯。

    按理來說同一個人相處久了,一開始的拘束多少能消除幾分,可林遇安在與裴晏舟相處過程中卻是越發不自在。

    原因無他,裴晏舟對他的關注與關心似乎太過了。

    林遇安一直覺得只要這個孩子沒了之後,他們這種如有天壤之別的人是不會再有什麼交集的。

    可在這之前,裴晏舟過多的關心卻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一周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是能讓他和裴晏舟又單獨出去吃了幾頓飯。林遇安原本猶豫要不要這麼頻繁的接觸,可裴晏舟每次都能找到適當的理由,讓他拒絕不得。

    時間一長,林遇安也不由有些懷疑。

    他低低嘆了一口氣,拿頭往桌子上撞了撞。

    今天就是週五了,醫院說的是需要一周的時間檢查……那明天……

    林遇安無數次的拿起手機,打開瀏覽器,歷史記錄裡面都是他搜索的關於打胎前後的相關症狀。

    #打胎是怎麼打的#

    #打胎時胎兒會疼嗎?#

    #打胎的最佳時間#

    #打胎對身體有什麼危害?#

    若說一開始知道這個孩子存在的時候林遇安可以毫無留戀的說打掉他,可現在時間越長,林遇安越覺得焦慮。

    “叮咚”一聲,是瀏覽器推送的新聞。

    標題上幾個血紅色的大字猙獰刺眼無比:告訴你墮胎的真相!

    林遇安顫抖著手,猶豫片刻,還是點了進去。

    他慢慢地往下滑著,動作越來越快,臉色卻越來越蒼白。

    “砰”的一聲,他把手機倒扣在桌面上,胸膛急促地起伏著。

    林遇安臉色沒有絲毫血色,他想起剛才那篇文章裡的話……什麼用強力的抽吸器撕裂胎兒的身體,把胎兒吸出……什麼用鉗子深入其中,把胎兒的腦袋鉗碎,直至崩裂出腦漿……

    還有那些聞所未聞只一聽就能知道有多殘忍的手術方法,林遇安不由舔了舔乾澀的唇,手顫抖著覆在小腹上。

    這個孩子很乖。

    除卻剛開學那幾天,他一直都很乖,很少鬧他。

    乖到林遇安經常能忘記他腹中還有這麼一個孩子的存在……

    一個星期而已,談不上習慣,只是、只是……

    只是那終究是一條生命。

    林遇安無力地趴在桌子上,心裡祈求週末快到吧,快到吧。

    再不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麼選擇了……

    晚上的時候,其他幾個室友都回來了。他們和上次輸給金融學院的人一起打球去了,林遇安藉口身體不舒服沒去。

    他看著激動地手腳並用地描述著比賽有多激烈的趙承飛,一直搖動不決的心定了定。

    沒了、沒了之後……他也可以恢復這樣的生活,不用事事提心吊膽。

    這個孩子……本就不該存在。

    洗完澡之後,林遇安躺在床上,無神地看著上方。

    不該存在……嗎?

    寢室的燈熄了,林遇安緩緩進入夢鄉。

    ·

    “寶寶!”

    凌晨兩點,林遇安猛地彈坐起來,額上全是冷汗,呼吸急促到不像話。

    窗外的月光緩緩照進來,林遇安愣愣地看向窗外,捋了把汗溼的頭髮,沉默良久,低低地罵了一句。

    他直挺挺地躺到床上,想繼續睡,可剛才夢裡那血腥的畫面一直在腦海中重複浮現。

    小孩悽慘的哭聲,與他酷似的臉龐,淚水汪汪的眼睛,可憐兮兮地叫著爸爸……

    林遇安喉頭一滾。

    忽然不自覺地就想哭。

    媽的!

    林遇安眼眶發熱,腳狠狠地蹬了兩下。

    混蛋裴晏舟!垃圾裴晏舟!禽獸!

    艹!

    有什麼好哭的?

    有什麼好哭的啊?

    不就是一個孩子……一個孩子啊!

    林遇安把臉死死埋在枕頭間,溼潤的淚水自面龐劃過,緩緩浸入柔軟的枕頭上,留下一陣冰涼。

    窗外的蟬還在拉長聲音一聲一聲地叫著,悽切無比。

    林遇安一手死死地抓著床單,無聲地抽噎著。

    ·

    翌日一早,微信提示音一直在響,林遇安模模糊糊抓過手機,朦朦朧朧睜開眼,先被手機屏幕上那個眼睛腫的跟核桃似的人給嚇醒了。

    他一下就精神了過來,耷拉著眉眼打了個哈欠,看看一大清早擾人清夢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