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敘 作品

第86章 哭活

    說著她還很忌諱,語無倫次,不停地打量著四周,生怕有誰聽了去,臉色漲紅的,“我、我就是……那個什麼……”

    “劉姐,您過些天再給我來電話吧!”

    我安撫著看她,“我給您仔細看看,放心吧!!”

    “哎!”

    劉曉紅松了口氣,“小沈先生,那你先忙,我肯定會給你去電話!”

    我沒在多聊,腳下一蹬,迅速的離開了。

    硬說起來,只是腦子裡的靈光一閃,這是慧根帶跟我的東西,這些年我看似做些小活兒,但能看出慧根的確是隨著這些事情逐層累積,小苗長多高了咱不知道,偶爾看到有事相求的事主身體會給靈悟,這大抵,就是先生所謂的神通吧。

    只可意會,不能言傳。

    具體的,還得我面對面仔細給劉曉紅看,絕對不能憑藉一閃而過的靈感去下結論。

    很多人以為厲害的先生會一眼將人看穿,比如說看到你就知道你老家門口有幾棵樹,你家院門是什麼顏色,這種的,是帶著東西的先生,比如說養靈了,是靈跑去先看完,告訴的先生,並不意味著先生就多有本事,像我曾經的怪病,先生能一眼看出我遭邪,但就算是沈萬通,他也得挨個骨頭掐掐,量一量,才能得出結果。

    回到秀麗姐手機店門口正好八點,捲簾門還拉著,手機店開門得九點半,她和紅英姐得九點能到店裡,我放好自行車,坐在捲簾門外得空吃了早飯,沒多會兒,就聽車笛聲響,一輛皮卡停到了路邊,坐在後斗的王姨朝我揮手,“栩栩!走啦!!”

    “好嘞。”

    我拎著公雞蹬上後鬥,車子是主家派來的,啥車都有,條件好的會給僱輛金盃,條件差的就是拖拉機,今兒這個主家也行,是輛皮卡,好歹沒拖拉機那麼顛屁股。

    “吃早飯了吧栩栩,乾白活兒可不能空肚子。”

    “放心吧王姨,我吃完了。”

    王姨他們在家吃的都早,我也不用給帶早餐,把自己肚子解決完別添麻煩就行。

    找了空位坐好,我和其他幾位大叔逐一打了招呼,一起出去的次數多了,大家都熟。

    坐穩了王姨就喊了聲,“開車吧!!”

    路上大家還聊了聊,王姨給了我公雞的錢,別看我有點見錢眼看,但說兩百就兩百,不幹對縫的事兒,陳叔遞過二胡給我,“栩栩,這是桂枝從村裡給你借的,你看看順手不。”

    我接過二胡試了試弦,坐在後鬥多少有點戧風,“行,不用調,今天主要拉什麼曲兒?”

    別看全是白事兒,每個主家的要求都不同,有的孝子賢孫,會依照逝者生前的意願讓我們拉曲兒,不像是以前,都是大出殯啥的喪曲兒,年頭變了,要求也五花八門,之前有個喜喪,主家要求聽賽馬,那次雖然我沒上,但我聽著那調感覺一院子的賓客都能跟著節奏奔騰起來。

    “哭別曲,奏這個就行。”

    王姨應著,手機還在耳邊,她在聯繫哭靈的孫姐,要不說她是一條龍呢,手裡都是人,孫姐屬於王姨的編外人員,哭靈麼,就來那一陣,哭個半小時,主家當場會賞錢,接完錢孫姐就走,所以都是王姨臨時聯繫。

    說實話我還挺羨慕孫姐這個活兒的,現錢還快,哪次孫姐哭我都在旁邊看,一開始覺得很簡單,不就是連哭帶唱,家裡正好有二人轉碟片,我還偷摸的學了學唱腔。

    後來我發現門道也很多,主家之所以僱人哭靈,不是說自家人不孝順,哭不出來,而是需要這個哭靈的人去統領全局,這個人要一邊哭一邊講些亡者生前的事兒,中間穿插幾聲爸爸媽媽,激發周圍所有人的淚腺,讓大家統一的去哭,酣暢的去表達。

    不能這個嚎,那個叫的,場面太亂套!

    咱們為啥叫禮儀之邦,講究都是滲透在民俗裡的。

    到了目的地,車子在院門口停了下來,主家院落很大,帳子都起完了,訃告已經在院子旁貼好。

    我大致看了看,老張太太大名張玉蘭,享年七十六,死的很倉促,平常沒個病也沒個災,身體很硬朗,昨天下午就是去了趟地裡,回來就唸叨岔氣了,她兒子就讓她在炕上躺一會兒,晚飯時一去叫,發現人就嚥氣了。

    但是也沒遭罪,這個死法還是很享福的,所以進院弔唁的人都哭著說老張太太有福氣。

    還唸叨著張老太太這輩子多不容易,養大了三個兒女,勤勞樸實,今年剛抱了曾孫,逢人便說自己要把這孩子帶大,他們都以為這老太太能活到一百歲,沒想到啊,岔個氣兒就走啦。

    我下車就拉起二胡,伴著響起的嗩吶敲敲打打的進了院子。

    張老太太的大兒子紅著眼迎出來,王姨讓他把雞先放到後院,進院就開始張羅,先去看了看張老太太,“壓口錢絆腳絲都弄好了,昨晚的廟報了沒,怎麼能忘了呢!來,趕緊的,先去送漿水,拿一個燒水壺或是水舀子都行,裡面泡點白米,張家老大過來,你提著燈,戴孝的都跟著,每人拿一根香,拿三張紙,按輩分大小排列,先去給張老太太送漿水飯……”

    這就沒我啥事兒了,我的任務就是在院子旁邊的帳子里拉二胡,累了就歇會兒,賣賣呆。

    來弔唁的賓客哭著進門,沾親的基本都是踉蹌的進來,撲到遺像前面嚎啕大哭,這叫哭頭路。

    張老太太的遺像旁還跪著個戴孝的主家,只要誰來弔唁跪拜了,他就得磕頭回禮。

    我看的多了,每套程序都習慣了,拉的儘量悲愴,不一會兒,王姨回來了,繼續安排別的事宜。

    很多講究已經從簡,以前喪事做七天的活兒,現在三天內壓縮就完成,第三天逝者就直接出殯,去趟墓地走個下葬流程,然後送往火葬場,火化後再將骨灰葬下就算齊活。

    現年也有主家不願意在家裡起帳子,會在殯儀館做白事,那程序更少,逝者最後會先火化,然後用小棺材運回墓地下葬,我也跟著經歷過。

    “……不都是哭七關嗎。”

    王姨和張老太太大兒子的對話拉回我注意力,王姨看著張大哥,“小孫的哭活這十里八鄉都出名的,嗓子亮,哭得悲慼,並且現場認乾媽,認完就哭,保證你媽在下面能聽到,你們這些兄弟姐妹們也會情不自禁的跟著哭,讓你媽這最後一程走的好。”

    “王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問題是我媽以前唸叨過,她害怕哭七關那些詞兒啊!”

    張大哥抽著眉眼,“您說我這做兒子的,能讓我媽臨了臨了還走的不舒坦嗎,她要不說也就罷了,她說過不愛聽哭七關,那我還找人來哭七關,我媽回頭走不好給我託夢了咋辦。”

    說話間他還嘆氣,“本來我媽這回走的就急,她曾孫子還沒抱夠呢,我們家早年條件不好,我媽沒享到啥福,這些年好不容易我們日子都過起來了,誰料我媽她還能……”

    “你別說這些了,時辰要到了,你就說吧,你媽不想聽哭七關,那要聽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