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敘 作品

第44章

    “別叫我師叔。”

    沈叔淡聲應著,“你師父與我只不過是短暫的師兄弟,我早就離開了,至於你,與我更無叔侄的情誼,更何況,你能走到今天,怕是你師父的骨灰都不剩了吧。”

    我側臉貼著房門,眉頭一挑,骨灰,啥意思?

    “師叔,您這就誤會了,世人都傳,我術法大漲是吃了我師父的骨血,可我敢對天發誓,我並沒有做過此事,早先我想收四靈之首青龍為徒,就是為了正我聲名,可惜陰差陽錯,我棋差一步,青龍沒有被我所用,好在天不亡我,讓我在路上撿到了乞討為生的徒兒,我給他取名白澤,何為白澤,羊有一角當頂上,龍也,殺之震死。”

    大鬍子語氣震震,聽得我直迷糊,但下一句就讓我明白了,“師叔,我不遠萬里來這一趟,就是求您這通天聖手指點一二,我這徒兒將來是否能壓住青龍,所向披靡,立身揚名。”

    青龍?

    四靈?

    我嘶了口氣,早先在飯桌上,沈叔和二哥也提過,四靈是老天爺賞飯吃的同道,好像還都是女孩子,稍加提點,便可沖天,其中青龍排序在首,自然是她率先露頭,這個大鬍子是說他沒收到青龍,轉而遇到了外面的年輕人,取名白澤,然後想讓沈叔幫忙,讓白澤壓過青龍?

    可能嗎?

    沈叔給出答案,“青龍是白澤的劫,你心中已有答案,若是問我破解之法,我只能說,情劫無解,他們二人只要遇到,白澤便會深陷,永永遠遠,壓不住青龍。”

    “無解?!”

    大鬍子聲音一顫,“師叔,您開什麼玩笑,這世上豈有無解的法門!”

    “你倒是提醒我了。”

    沈叔發出笑音,“我一直在想,什麼法門威力最強,你看院子裡,你的徒兒有多勤奮,即便天寒地凍,面對空氣,他還在默練掌訣,如果我沒看錯,他練得,是五雷掌吧。”

    大鬍子沒聲了。

    我個溜門縫的卻睜大眼!

    差點用頭頂著門栽出去!

    五雷掌。

    秘功大法啊。

    此功就是書裡一筆帶過的!

    分陰陽五雷,沒寫怎麼練,需要師父心授。

    架不住好奇我問過沈叔,沈叔就講此掌法的確威猛,一生只可打人三次,承掌者必死。

    我滴個乖乖隆地洞!

    就說我怎麼沒看出那個酒窩男人練的啥指訣!

    可千萬不能得罪他了。

    被他拍我一下,我立馬得吃燒蘋果了。

    “可是五雷掌又有什麼用?”

    沈叔帶著笑音,“你教給他這種法門,無非是想讓他了結青龍性命,從而無所束縛,但是情劫,無色無味,無所預兆,無法規避,只要他遇到青龍,情字便如影隨形,會給他纏上枷鎖,他為情所困,掙脫不出,這掌……興許還會拍他自己身上,你的算盤珠子,撥不動的。”

    “師叔,您當真不瞭解白澤!”

    大鬍子壓著不悅,“我的徒兒對我忠心不二,我也對他講明,青龍是他入道最大的劫難,只要他殺了青龍,日後便可名震天下,白澤聰穎又重情義,他把我對他的恩情看的比天大比地廣,我若歸去,我的家人也會由他照顧,你說這些話,是認為我看走眼了嗎。”

    “你沒看走眼,這個徒弟的確靠得住。”

    沈叔淡著音兒,“但是情劫,他必然破不了,另外,我還要提醒你,恩情歸恩情,一個人小時候長久的處於黑暗,身心冰涼,你給他的,只不過是短暫的救贖,他渴望的溫暖,是寬廣的善意,沒有所圖的關愛,這些,你給不了他,你只是在不斷地要求他,強一些,更強一些,好扛起重擔,那麼日後,他看到陽光,就會貪婪地想要靠近,最後,陽光會灼傷他的眼睛,但是,卻照耀了他的心靈。”

    我跟個編外人員似的偷摸旁聽,雖然沒聽懂,但不耽誤我點頭!

    嗯!

    必須站沈叔!

    大鬍子好像也沒聽懂沈叔話裡的意思,“師叔,您……”

    “該說的我都說了,你的錢收回去,你傳授你徒弟什麼術法我管不著,但是攝雷術我是不會教他的,你的東西隨便你應用,我的東西,也是要留給我的徒弟。”

    沈叔繼續,“我家裡人少,沒人送客,你自便吧。”

    “沈萬通!”

    大鬍子似乎怒了,“我叫你一聲師叔是給你面子,不是來聽你說教的!看看你臉上的疤,跟我說什麼善意,聊什麼寬廣!別忘了你早年幹過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入了幾年正道就把自己當成名正派了?看看你那兩個徒弟吧,一個死,一個……”

    我繃著一口氣,說啊!

    關鍵地方呢!

    卡殼幹哈!

    我沒按暫停!!

    許是沈叔在那屋發動了眼神攻勢,大鬍子話鋒一轉,“師叔啊,我想要白澤學你的攝雷術法也是為你好,您說您這把年紀,不把術法傳出去,那就只能帶進棺材裡,看看你身邊吧,還有個像樣的徒弟嗎,您一把老骨頭啦,周身反噬,還能再教出一個吳問嗎!”

    誰?

    我神經兮兮的聽著,吳問?

    沈叔的徒弟?

    “師叔,我跟你不一樣,我有白澤,只要他殺了青龍,日後便前路光明,無人可擋。”

    大鬍子冷笑出聲,“可是師叔您呢,奈何您有通天的術法,這輩子,你也洗刷不掉邪師的名頭,你活到現在是面目全非,另那些正門道師不屑,死後也入不了輪迴,要在下面受刀割剜心之苦,沒人替你積善揚名,指望你那個不太靈光的孫子更是死路一條,師叔啊,您的下場必然比我要慘,恐怕您魂歸之時,披麻者都不過區區一指。”

    我的憤怒升騰而起!

    握住拳,我剛想衝出去,就聽沈叔接道,“我有多慘不知道,起碼我能確定會死到你後頭,看你面相,已然大限將至,自求多福吧。”

    “沈萬通!”

    “你閉嘴!!”

    大鬍子對著沈叔還要來勁,我衝出去就對著他屁股一踹,“不許對沈叔不敬!!”

    叫誰名字呢!

    沈萬通是你叫的?

    倒黴催的!

    當在你自己家呢。

    大鬍子一愣,被我猝不及防的一踹還打了個趔趄,回身看到我就無限惱火,大概幾十年沒被人像三孫子這樣踹過了,眼底滿是不可置信以及匪夷,回過味兒更是連鬍子都散出尷尬和恥辱,“你這個丫頭片子,居、居然敢踢我?!”

    “踢啦!怎麼地!!”

    我一看他沒摔就後悔為啥不先出拳,“我還要揍你呢!!”

    沒等我擼起袖子,頓覺火花一閃,身前當即升騰起黑色霧氣,雷聲隱隱,耳膜都跟著刺痛!

    我還想打他,手卻根本就抬不起來,腦仁子嗡嗡炸響,太陽穴突突的跳動,頭疼的似要炸裂!

    “你跟個孩子撒什麼野!!”

    沈叔一聲厲喝,“破!!”

    我看不清沈叔做了什麼,只聽‘嘩啦’!玻璃炸響,冷風倏進,身前的黑霧頓時消散!

    大鬍子臉一側,當即噴出了一口黑色的血!

    雷聲一消,我踉蹌的晃了兩步,腳下嘎巴一聲,剛覺得舒服點,人中癢癢的,手上一摸,流鼻血了……

    哎呦我去!

    真頭回見識到術法的威力。

    他倆咋出手的不知道,我是被衝到了!

    心跳砰砰加速,那滋味兒就好像坐飛機作死開了窗,氣壓上來就給你甩起響亮的耳光,你剛感覺要掛,身旁的人動作飛速的將窗戶給關上了,被救了一命,就剩臉疼了。

    沈叔倒是面不改色,看向我輕聲詢問,“你還好嗎。”

    “沒事。”

    我心有餘悸的擺擺手,還成,被救得很及時,就是鼻血洶湧點,一時半會兒有點止不住,我只能去到廚房,擰開水龍頭洗了洗臉,不然這血都要流到前胸,瞅著太嚇人。

    洗乾淨臉後我找了紙巾塞住鼻孔,回到屋內仰臉拍起額頭。

    至於為啥要拍額頭,不知道,我媽說這樣鼻血能止的快點。

    “師父!!”

    酒窩男人聽到聲音衝進來,攙扶著大鬍子,“發生什麼事了?”

    “切磋道法而已。”

    大鬍子嘴還很硬,“白澤,這裡沒你的事,先出去。”

    酒窩男人,不是,白澤只能點頭,看了眼在還在那狂拍腦門的我,抬腳去了院子。

    我跟他對視還有些脫線,白澤?

    名字不錯。

    一聽就是先生!

    嗯。

    回頭我踏道了也得用藝名!

    咱有呀。

    “果然是通天聖手,攝雷術法名不虛傳。”

    大鬍子緩了緩發出笑音,對著沈叔抱了抱拳,“侄子我多有得罪,還請師叔包涵。”

    沈叔緊著臉,揮揮手不願搭理他。

    大鬍子擦了擦唇角的血漬,看向我還蠻不爽,“小丫頭片子,我今天給師叔一個面子,不跟你一般見識,日後記著,出門別不知深淺,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拍的腦漿子都要出來,鼻血啊,可算是止住了。

    “大鬍子哥,你也一樣,出門別不知深淺,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拿話敲打誰呢。

    咱都平輩人。

    他眯著眼沒說話,仔細的看了看我,“你的命格怎麼忽隱忽現?”

    我心裡一緊,轉身要走,他卻一把掐住我的手腕,我哎了一聲,就見大鬍子拇指和中指扎開,在我小臂和手腕處迅速丈量,嘴唇快速煽動,“此骨竟如此華貴……不對,外氣洶湧,你這是……借的運!!很煞的氣,還不穩!嘶!”

    身體裡的氣衝的他鬆開了手,大鬍子眉頭一緊,:“你這丫頭從哪借來這麼烈的氣?!”

    我瞄了眼依舊淡定的沈叔,心虛的揉著手腕,你問我我就說呀,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師叔,是你的氣!!”

    大鬍子極其敏銳,冷哼出聲,“這丫頭原來是陰人!師叔,您瘋了嗎,居然會借運給她保命!從此她的生死禍福都跟你息息相關,她榮你榮,她死你死,你是老糊塗了嗎,嫌命長?竟然把自己的大運和一個必死的陰人綁在一起,她是禍患啊!!”

    媽耶。

    我顫顫的抬眼。

    大鬍子真是高手!

    居然一語道出了癥結。

    如果我是第一次聽大鬍子的這番話,那我的情緒或許會很激動。

    現在,我已經過去那個勁兒了。

    這也算我憋了一個月沒有下山的原因。

    因為在這個大鬍子之前,我還見過一個半仙兒,她住在後山,姓王,我稱呼她為王姨。

    這話,還得從半月前說起。

    上月中山上曾來過一位事主,家裡人抬來的,那男人臉上全是紅點兒,密密麻麻跟針扎的一樣。

    我稀奇,湊近了瞅瞅,沈叔一解開他的衣服,他就吵吵疼,身上也都是紅點,猛一下我都覺得他是皮下出血,和紫癜很像。

    沈叔翻了翻他的眼皮,見男人眼珠子都是紅的,又捏了捏他的中指,“你磨他做什麼?”

    男人忽然坐起,表情委屈,“我沒磨他,我是要報答他的。”

    當時給我嚇一跳!

    男人發出來的是女人音兒!

    極其溫柔的女音兒,捏著嗓子都發不出那種聲線。

    沈叔面不改色,“你叫什麼,住在哪,多少年的,擅長什麼。”

    “我叫白清微,住在方遠山的溪雲洞,三百多年了。”

    男人神情端莊溫和,還抬手在寸頭的耳邊掖了掖,貌似掖著髮絲,“大師,我會求藥治病,這個男人心地善良,他曾路過方遠山,見我正被一個獾子欺負,他打走了獾子,讓我免遭一難,我得上蒼垂簾,修來精魄,想借他人身積福,以好修成正果,在上方仙冊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