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抽了兩根菸,神經放鬆了許多,姜頌靠著窗戶邊眯著了。

    腦子裡事太多,夢就有些陸離。

    先是張如森帶著小時候的他在院子裡玩。

    他拿著一支墩布,蘸了水,和張如森玩“我畫你猜”。

    先是他畫。

    姜頌三下兩下畫了一朵月季。

    張如森卻總猜不對,一會兒說是杯子一會兒說是小貓。

    只好換成姜頌猜。

    張如森寫了一串數字,把手指在膝蓋上敲,“小頌,你怎麼對得起你父親?”

    一會兒又換成是吳青山,咬著姜頌的耳朵,“我就是把你也殺了,沒有監控還是不能定罪。吳家有的是錢是人脈,以你現在的落魄,還想用胳膊擰大腿嗎?”

    姜頌在夢裡掙動了一下,卻沒能醒過來。

    緊接著又是醫院。

    在他夢裡,姜頌自己躺在病床上,渾身上下插滿了大大小小的管子。

    醫生跟他語重心長地說:“要是你堅持,可能還能多活幾天。”

    他還嬉皮笑臉地跟醫生商量:“拜託您讓我活到長浥回來,看見他好我不就放心了嗎?”

    醫生搖搖頭,“不容易啊不容易,你死都死了,又何必生不如死?”

    鼻子裡插著的管子是往胃裡送流食的,他嘴巴里咬著氧氣管。

    快速通過的氣體帶走了嘴裡的水分,讓他口乾舌燥。

    姜頌盼著再見小崽子一面。

    終於,顧長浥在病床前頭露面了,張嘴卻是一句冷冰冰的“姜先生”。

    他說:“好久不見了,姜先生別來無恙?”

    姜頌像是木乃伊一樣躺在病床上,強顏歡笑,“挺好的。”

    顧長浥又冷冰冰地說:“果然少了累贅,姜先生就能過得很輕鬆。”

    姜頌想解釋,但是又怕牽連他,只能把那些難以宣之於口的委屈往下嚥。

    他繼續反思自己:你和那些只會說“我都是為你好”的長輩又有什麼區別?你想給顧長浥的,如果他不曾想要,不過也是一種強加罷了。

    但是他又不免冤枉:那我還能怎麼辦?我不強加,顧長浥只能跟著我一起倒黴。他又憑什麼經受這些無妄之災?

    看著顧長浥那張冷臉,姜頌一面覺得自己活該,一面覺得心裡好難受。

    顧長浥還在病床前面站著,姜頌不肯當著小輩的面掉眼淚。

    但是身上那些管子戳得他很疼,他就盼著顧長浥快走,走了讓那位有先見之明的醫生給他一針痛快的。

    顧長浥一直不走,姜頌就咬著牙不肯喊疼,疼痛變成了低低的嗚咽在他嗓子裡打轉。

    “姜頌!”顧長浥皺著眉想把他搖醒,扳起他的臉來卻發現滿臉的淚痕。

    “噓——”他把姜頌抱起來輕輕揉著胸口,“沒事兒了,都是夢。”

    姜頌又做夢了。

    姜頌似乎在努力壓抑哭聲,呼吸急而淺。

    顧長浥抄過他的腋下,把他擁進懷裡拍背,“不難受了,不難受了。”

    “我疼……”姜頌低聲啜泣著,“我不想要氧氣了,嘴巴很乾。”

    顧長浥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揉著他的後頸很輕地說:“不疼了,都是夢。”

    “好難受。”姜頌實在壓不住了,失聲哭了出來,“我好難受。”

    顧長浥有些慌了,“怎麼難受?是胃還是哪兒不舒服?”

    姜頌沒發燒,但臉色卻很蒼白,手腳也冰涼冰涼的沒什麼溫度。

    姜頌本能地揪著顧長浥的衣服,呼吸越來越急,最後在顫抖中睜開了眼。

    顧長浥焦灼地替他揉著手指,“醒了嗎?還難受?”

    片刻的茫然之後,姜頌在臉上用力揩了兩把,很快恢復了鎮定,“做了個夢而已,沒難受。”

    只是他的眼睛已經輕微紅腫,臉上的淚痕也沒完全擦乾淨,過於表面的堅強並沒什麼說服力。

    他低頭找了一下自己的拖鞋,從顧長浥腿上下來。

    姜頌不由嘆了口氣:做個夢哭得跟孫子一樣,真他/媽丟人丟大發了。

    顧長浥默默跟上他,把他含在嘴裡還沒來得及點著的黃金葉摘了下來。

    姜頌正臉熱,看都沒看他一眼,重新摸了一支叼住。

    顧長浥的濃眉揚了起來,捏住他的下巴讓他看著自己,“姜先生,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一支菸是多少利息?”

    他力氣不大,姜頌稍稍扭臉就從他手裡躲開了。

    姜頌打著了打火機,不慌不忙地把煙點上,挑釁地用力吸了一口。

    “顧長浥,這次換我提醒你。”他說話間微微繚繞著一些煙氣,掩住他眼梢上脆弱的紅,“再管我叫一次‘姜先生’,你就從這個家裡滾出去。”

    小兔崽子。

    慣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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