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三百二十一章十八停之後

    真正的大宗師之戰,無論是白衣洛陽當年敦煌城遇上鄧太阿,還是徐鳳年對上趕赴北涼的王仙芝,從來都不會拖泥帶水,絕無客套寒暄的可能,分勝負即分生死而已。

    拓跋菩薩雖然不清楚眼前白袍人的具體根腳,但是有過一番大致瞭解,緣於此人先前曾領著個少女劍客遊歷北莽,偶有出手,從無敗績,哪怕遇上數千騎也能安然退身,北莽蛛網老祖宗李密弼對此人評價極高,甚至不惜用“未來武道成就有望直追王徐二人”來形容這位雌雄莫辯的俊美年輕人。拓跋菩薩雖然沒有說話的念頭,但也沒有急於出手,一來徐鳳年的傷勢確鑿無誤,再者他不願因為貿然出手而痛失大好局勢,畢竟到了他們這個級數的武道高手,最忌諱遇上陌生新人給出“新手”,就像成名已久的棋壇國手,往往不懼怕與知根知底的宿敵過招,唯獨頭疼那些初出茅廬的天才後輩,尤其最怕與那種後起之秀一局定勝負。

    而江湖高手爭生死,便是此理,東越劍池宋念卿當初攜十四新劍,就給當時位於巔峰的洛陽造成極大麻煩。而且拓跋菩薩還有一份獨到見解,天下江湖劍道宗師層出不窮,李淳罡之後有鄧太阿,鄧太阿之下也有北莽黃青、太安城祁嘉節、西楚劍胚姜泥等眾多大風流人物,在拓跋菩薩看來,劍道氣運,自春秋末至今,想必已經用去七七八八,必然再難有呂祖一般的人物出現,唯獨用刀的宗師,太少太少了,並且始終沒有一個人挺身而出,達到公認有望問鼎天下第一人的高度,拓跋菩薩直覺告訴自己,差不多應該有人要冒頭了,說不定就會是眼前此人,這個能夠北涼王徐鳳年願意託付性命的年輕人!

    拓跋菩薩一番審視後,察覺到某些端倪,眼前被徐鳳年稱呼為白狐兒臉的傢伙,體內氣機算不得有多雄厚,較之曹長卿之流,也許算不得氣象雄偉,只是氣機流轉之勢,頗為古怪,一個字,那就是“快”。

    快到了匪夷所思的境界,如汛期廣陵江的一瀉千里,這簡直就是取死之道!

    拓跋菩薩愈發好奇,這人到底懷揣著什麼念頭才會拿減少壽命來換取武道境界,這已經不是簡簡單單武痴兩個字能夠解釋的了。

    徐鳳年輕輕嘆息,他當然知道白狐兒臉為何如此毅然決然,那就是要在三十歲之前躋身天下第一人,親手殺盡仇人。三十歲之後,生死不計。

    白狐兒臉走出幾步,站在他身前,“雖然我趕到了,但是別想著我們都能活下去,你也知道,救你比殺他難太多。”

    徐鳳年自嘲道:“你只管放開手腳,我這趟宰了洪敬巖,如果你再殺掉拓跋菩薩,哪怕我死了,那麼這筆買賣就算虧,也沒虧到姥姥家,能夠接受。”

    白狐兒臉雙手手心抵在腰間長短兩柄刀的刀柄上,繡冬刀,春雷刀。

    徐鳳年對於這對佩刀一點都不陌生,相反實在是太熟悉不過了,記得第二次遊歷江湖,白狐兒臉就借了繡冬給他。在那更早之前,徐鳳年第一次遊歷返回北涼,那趟狗刨江湖,始終遺憾沒能遇上一位真正的絕頂高手,臨了臨了才被他撞上那位白狐兒臉,才讓當年世子殿下覺得那趟遊歷的收尾不差,三年艱辛顛沛流離,到底給他遇上一位世外高人了。徐鳳年記憶猶新,之後那年清涼山聽潮湖大雪,白狐兒臉飛掠出閣,繡冬春雷出鞘,大雪裡,真是好看極了,刀法好看,人更好看,大概也正是那個時候,世子殿下開始有了正兒八經練刀的想法,開始憧憬自己將來有一天,能有白狐兒臉的風采,一半也好。

    雖未交手,但拓跋菩薩好似看穿白狐兒臉雙手刀的底細,原本不願言語糾纏的北莽軍神破天荒笑道:“你不是我的對手,你當真為了北涼王死在這裡?”

    拓跋菩薩見他一言不發,也不惱火,伸出雙掌攤放在胸口,低頭望去,言語中有些落寞,“以後未必有機會親手斬殺你們這些中原宗師了,王仙芝曹長卿皆已身死,真是可惜。”

    徐鳳年忍住笑意,瞥了眼拓跋菩薩,用地道醇正的南朝官腔說道:“我身前這位根本聽不懂北莽言語,你就別自作多情了。能動手就別叨叨,難道真要等到呼延大觀趕到這裡?”

    拓跋菩薩一笑置之,抬起頭,“他啊,不會來的。”

    徐鳳年眼神陰沉。

    拓跋菩薩玩味道:“雖然不知道你在敦煌城那邊搞什麼鬼,我在南歸途中獲悉陛下和李密弼親自前往那邊,甚至暫時借調了赫連武威河西軍,外加北庭王帳兩萬鐵騎,興師動眾。就算是那個號稱一人一宗門的呼延大觀,無論他企圖是什麼,想必都很難討到便宜。”

    徐鳳年深呼吸一口氣,猛然間站直身體,一手握緊那杆鐵槍。

    不但是白狐兒臉感到出人意料,就連拓跋菩薩都出現剎那間失神。

    白狐兒臉率先出手。

    那柄繡冬刀在拓跋菩薩身前炸開一道璀璨光彩,如滄海升明月。

    拓跋菩薩一拳砸爛月華,破開凌冽刀罡之後,另一拳直接砸向白狐兒臉的眉心。

    白狐兒臉另外一柄春雷短刀姍姍來遲,在千鈞一髮之際終於鏗然出鞘,撩向拓跋菩薩腋下,顯然是要跟拓跋菩薩要以傷換傷。

    拓跋菩薩出拳沒有絲毫凝滯,依舊砸在了白狐兒臉的額頭,同時收起手肘,試圖夾死那柄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