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兩百八十八章天上大風

    聲勢之大,天空中先是傳來一陣如同街道盡頭的爆竹聲,僅是依稀可聞,但是很快聲響就越來越刺耳,最後簡直如耳畔雷鳴。

    徐鳳年伸出雙手,分別按住了左右腰間的北涼刀和過河卒。

    劍拔弩張之際,徐鳳年突然鬆開了刀柄,與此同時,原本直刺營帳的飛劍劍尖向下微微一壓,釘入了地面,這柄半截留在地面的長劍距離徐鳳年不過十步,長劍紋絲不動,但是仍有紫色劍氣縈繞劍身,流光溢彩。

    稍候片刻,只見一名身穿布衣的高大老者大踏步闖入營地,老人揹負有一隻用棉布包裹的長條形物體,在徐鳳年和徐偃兵五十步外停下腳步,環顧四周,老人明顯有些詫異,竟然沒有一兵一卒來“招待”他,這讓原本想著大打出手的老人頗有些失落憤懣。老人白髮白眉白鬚,相貌有南人的清逸,身材如北地健兒,宗師風範撲面而來,他瞥了眼那名這兩年自己差點聽到耳朵起繭子的年輕藩王,然後冷哼一聲,隨手一揮,釘入地面的長劍頓時拔地而起,掠回懸掛腰間的烏黑劍鞘。

    從頭到尾,徐鳳年的視線始終停留在老人揹負的身後物之上。

    這位西楚劍道宗師當年在大楚的江湖地位,類似之後一劍獨霸太安城的離陽祁嘉節,跟國師李密和太師孫希濟算是一個輩分的人物,曹長卿遇上這個老人也應當執幾分弟子晚輩禮。

    呂丹田中氣十足,明知故問地沉聲道:“你小子就是北涼王徐鳳年?”

    徐鳳年略微收回視線,望著這個有點像是興師問罪的老人,語氣溫和道:“我就是。”

    呂丹田解開繩子,摘下身後用棉布遮掩的物體,重重豎立在身前,嗤笑道:“姓徐的,你小子連老夫的一劍都不敢接下,是怎麼當武評四人的?咋的,只是因為身後跟著吳家一百條走狗,再加上徐驍給你留下的一萬

    涼騎,才給你點膽子來咱們中原擺威風?”

    徐鳳年反問道:“她人呢?”

    沒有得到答案的呂丹田勃然大怒,好不容易才壓抑下滿腔怒火,聲如洪鐘,“關你卵事,孬種!”

    老人話語過後,軍營中只有偶爾幾聲戰馬嘶鳴,此處格外寂靜。

    但是呂丹田腰間佩劍已經顫鳴不止,老人更是如臨大敵盯住年輕藩王身旁的那名中年漢子。

    徐鳳年橫出手臂攔在徐偃兵身前,繼續問道:“要還東西,就讓她自己來。勞煩前輩把東西帶回去……”

    呂丹田很不客氣地打斷話語,冷笑道:“你小子也配對老夫發號施令?也配對陛下指手畫腳?”

    徐鳳年一本正經道:“請前輩打道回府。”

    一個請字,咬字極重。

    呂丹田如同聽到一個天大笑話,拇指輕輕摩挲著劍柄,“可知老夫這把佩劍?鑄於廣陵江畔的山海劍爐,原名‘大江’,西壘壁一役後,老夫改為‘殺徐’。只可惜陛下此次御駕親征,我大楚百萬雄師重新屯兵西壘壁,聽聞你們北涼騎軍即將進入廣陵,陛下不願見你,順便讓老夫攜帶舊物歸還北涼,且不準老夫大開殺戒,若非如此,方才那一劍,可就要向前推進五步了。”

    徐鳳年皺眉道:“說完了?”

    呂丹田繼續挑釁道:“說完了又如何?你敢和老夫一戰嗎?若是不敢,老夫再說十句百句,你徐鳳年又能如何?”

    徐偃兵面無表情道:“西壘壁一戰,呂氏直系子弟戰死十六人,親家馬氏,上陣百餘人全部陣亡。”

    被揭開心頭傷疤的呂丹田眉發皆張,頓起殺心,五指握緊劍柄。

    徐鳳年嘆息道:“你走吧。”

    呂丹田怒吼道:“徐鳳年,身為北涼王,又是天下有數的武道大宗師,何懼一戰?!”

    下一刻,呂丹田瞠目結舌,不敢動彈,更不敢多說一個字。

    眼前,的確就是在老人的眼前,有雙指作劍,距離老人眉心僅有寸餘。

    若說先前腰間佩劍向前五步,就“有望”斬下年輕藩王的頭顱,那麼現在徐鳳年雙指只要稍稍向前推進一寸,就能入他頭顱。

    其中道行差距,無異於天壤之別。

    那一刻,措手不及的呂丹田才明白一個粗淺道理,“眼前”這個貌似很好說話的年輕人,並非是因為一顆軟柿子而不得不擺出一副好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