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兩百七十一章一個傾國一個傾城

    如今已經無人稱呼姜泥的大楚女帝,賭氣地不看曹長卿,氣乎乎說道:“我還在生氣,最起碼還要寫三十個字才能消氣,棋待詔叔叔你等著吧。”

    曹長卿哭笑不得,搬了條椅子坐臨窗位置,椅子傾斜相對窗口,既能看到窗外的風景,眼角餘光也能瞥見那個穿了龍袍也不像皇帝的小丫頭。但是就算曹長卿,也想不到如今的姜姒每日朝會坐在龍椅上,接受文武百

    官的朝拜,那份越來越濃重的君王氣度,就連孫希濟老太師都暗暗點頭,不僅不失儀,甚至連他這個在兩大王朝廟堂立足接近一甲子光陰的老頭子,拋開女子身份不去計較,也挑不出半點瑕疵。她的君臣奏對,從起

    先的略顯拘謹到現在的嫻熟如意,一日千里,簡直就是天生的皇帝。孫希濟私下對世交同僚笑言,陛下練劍境界神速,做一國之君也是如此啊。

    一絲不苟寫了十幾個字,偷偷瞥了眼正襟危坐的曹長卿,姜姒撇了撇嘴,大概也意識到自己跟棋待詔叔叔較勁不合適,輕輕放下筆,冷哼道:“寫完了!”

    曹長卿忍住笑意,輕聲道:“還有十一個字呢,我不急。”

    姜姒瞪眼道:“棋待詔叔叔!”

    曹長卿微笑道:“好啦,我知道宋茂林的事情惹陛下生氣了,我這趟入京,就是給陛下當出氣筒的,畢竟老太師上了歲數,陛下總不能跟他一般見識。”

    姜姒示威地重新抓起毛筆,點了點,“要不是當這個皇帝,我就偷偷摸摸把那個姓宋的傢伙揍成豬頭。”

    曹長卿忍俊不禁道:“學誰不好,那個北涼王在太安城拔掉了晉蘭亭的鬍子,害得那位禮部侍郎隔了大半個月才敢去衙門點卯。”

    姜姒重重把筆擱在筆架上。

    曹長卿猶豫了一下,還是嘆息道:“清涼山必須在大勝之後有個北涼王妃,在這件事情上,不能怪他。”

    姜姒一拳輕輕敲在桌案上,怒目相向,然後皺了皺鼻子,冷哼道:“怪我咯?!”

    曹長卿笑著連忙擺手:“不敢不敢。”

    他算是明白了,那個宋茂林根本不算什麼,北涼王娶妃才是咱們大楚皇帝生氣的重點。所以他曹長卿這回其實給那個姓徐的小子殃及池魚了。

    曹長卿笑臉溫柔。

    男女在各自年輕的時候,他喜歡她,她也喜歡他,沒有誰不喜歡誰,真好。

    世間男兒皆有願,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可是比起怕那親見美人白頭,更怕紅顏薄命無白頭。

    曹長卿有些黯然,第一次質疑自己,是不是錯了?

    自己已經錯過了,為何如今讓他們也錯過?

    皈依佛法的劉松濤以生死相勸,儒家衍聖公以情理相勸,甚至整座中原的硝煙四起,都沒有勸服他大楚曹長卿“放下”。

    姜姒小心翼翼問道:“棋待詔叔叔,你生氣啦?”

    曹長卿收斂了思緒,搖頭柔聲道:“棋待詔叔叔就算跟整個天下人都生氣,甚至跟大楚生氣,唯獨不會跟陛下生氣。”

    姜姒老氣橫秋地唉了一聲,“雖然這麼說有些對不起我爹孃,但我覺得吧,孃親如果能早些認識棋待詔叔叔的話……”

    曹長卿,被譽為“天下一石風流獨佔八斗”、“大楚最得意”、“青衣早出,大楚不亡”的他,三過離陽皇宮如過廊的曹官子,破天荒老臉一紅,咳嗽幾聲,趕緊打斷姜姒接下去要說的話,然後佯怒道:“陛下!”

    姜姒促狹笑道:“我娘可不能早些遇到棋待詔叔叔,否則就沒有我姜泥了嘛。”

    不知為何,她自稱姜泥,而不是無論復國成敗都會註定載入史冊的“姜姒”。

    曹長卿黑著臉惱羞成怒道:“陛下,小心我故意忘記一句話!這句話可是在太安城某人讓我帶給陛下的!”

    姜姒趕緊端正坐姿,一本正經道:“棋待詔叔叔,國事要緊,你說!”

    曹長卿板著臉道:“陛下,微臣有些口渴。”

    這位西楚女帝以驚人的速度站起身,一溜煙跑到門口,也不顧忌是否失去君王威儀,親自打開門吩咐道:“給尚書令大人端壺春神湖貢茶來。”

    沒過多久,老神在在的曹長卿一手端茶碗,一手用茶蓋扇動茶香。

    曹長卿閉上眼睛,聞著沁人心脾的清香,好似全然忘記了那件“正經事”。

    曹長卿根本不用睜眼看,都曉得那位皇帝陛下正在故意板著臉,卻豎起了耳朵。

    曹長卿嘴角翹起,喝了口茶後,“陛下,騙你的。微臣在太安城只是打了一架,沒聽到什麼話。”

    姜姒哦了一聲,假裝不在意。

    看著桌案上那張宣紙的字,怒氣衝衝,殺氣騰騰。

    密密麻麻的宣紙上,其實翻來覆去只有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