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一百七十一章葫蘆口築京觀

    袁左宗問道:“那需要不需要喊住他,私下談一談。顧將軍不是那種冥頑不化的人物,只要道理說得通,老將軍聽得進去。”

    徐鳳年有些無奈,“但問題在於我沒信心說得通,到時候反而火上澆油,只會讓顧大祖更加堅持己見,還不如像現在這樣我故弄玄虛,顧大祖不清楚我葫蘆裡賣得是仙丹妙藥還是狗皮膏藥,捏著鼻子也就能照做了。”

    徐鳳年看著大廳內只有二姐、袁二哥和褚祿山三人,苦笑道:“現在都是自家人了,終於可以不用辛辛苦苦假裝高人風範了。”

    褚祿山除了看周顧兩位老將軍的笑話,視線更多放在沙盤上。其實這位北涼都護大人,文治武功兩事一直為赫赫兇名掩蓋,始終被整個中原朝廷所輕視和低估,尤其是在中原老一輩人物相繼逝世後,褚祿山只有偶爾因為那次千騎開蜀而被人說起,比起燕文鸞、陳芝豹都要遜色許多,甚至不不如在公主墳一役中大放光彩的袁左宗,當時對於官不過四品的褚祿山出任北涼都護都感到十分震驚。不過北涼軍自身和死敵北莽都並不驚訝,由此可見,離陽朝廷普遍對北涼是何等漠不關心,是何其眼不見心不煩。褚祿山有一句話在北涼邊軍高層中流傳甚廣,從這個死胖子第一眼看到沙盤後,他就如痴如醉,早年不管有無戰事,都喜歡盯著各國各地的沙盤怔怔出神,沒人知道這玩意兒有啥看頭,還是有一次王妃吳素問他,褚祿山才給出真相,說了句“跟看書一個道理,讀書百遍,其義自現”。後來中原定鼎,徐趙“分家”,褚祿山在北涼的家中,就有不下百件大小沙盤,傳言最大一件獨佔整座樓,一樓沒有立足之地,想要看沙盤,得直奔樓梯登上二樓去俯瞰。

    褚祿山看了看沙盤上涼州最北的虎頭城,又瞥了眼幽州葫蘆口最南的霞光城,輕聲開口道:“虎頭城不是不可以守一年,我想到一個理由,也許可以說服顧大祖。”

    褚祿山自顧自說道:“從北莽選董卓作為南院大王,並且一開始就調動百萬大軍,分三線南下叩關北涼道,意味著北莽徹底絕了從薊州和兩遼南下的念頭,這也意味著我們當年制定的策略,必定會有漏洞。我們要做的就不止於縫補一事,而是要在某些地方全盤推倒了。我們北涼起先也有過這種最糟糕境地的預測,只是那會兒就像與人對敵,嗯……打個比方,就像是跟老劍神李淳罡為敵,我們猜出老前輩可能會一上來就是直接一招兩袖青龍或者是劍開天門。”

    徐渭熊輕聲道:“當年只以為是兩大最強手之一,結果沒想到一上來就是兩招齊出。”

    褚祿山繼續道:“這樣也好,虎頭城戰事越慘烈,涼州防線越是瞧著危殆,那麼我們出奇制勝的機會也會越大。當年……”

    袁左宗突然笑著接過話頭,說道:“當年褚祿山是對李義山訂立的策略頗有異議的,覺得太‘正’了,只想著不輸,而非想著如何去勝。”

    褚祿山笑了笑,“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是得那麼做,沒有二十餘年遮掩的‘填白’,哪有今天的‘餘地’。”

    褚祿山緩緩抬起頭,看著徐鳳年,然後綻放出一個燦爛得一塌糊塗的諂媚笑臉,嘿嘿道:“這也是王爺給了我靈感,否則以小的這點腦子,打破腦殼也想不出的。”

    大概也只有這種時候,才會讓人想起當年那個跟李功德爭奪北涼溜鬚拍馬境界第一人稱號的祿球兒。

    徐鳳年笑罵道:“說正經的。”

    褚祿山繼續沒個正經樣,“王爺不是早就想到了,只不過風險太大,知道顧大祖不會答應而已。”

    徐鳳年點了點頭。

    徐渭熊看著沙盤上的幽州葫蘆口一帶,“難攻。”

    徐鳳年沉聲道:“至於攻下以後也是難守,還是易守,我們給過北莽機會。”

    袁左宗眯眼道:“因此以臥弓城和鸞鶴城為核心的所有堡寨,他們看上去束手待斃的那種死守,讓北莽自己放棄了這個機會。”

    所幸跟袁左宗褚祿山一樣同為徐驍義子之一的齊當國沒在場,否則又要頭痛自己為啥那麼笨了。

    徐鳳年自言自語道:“北莽一開始就是衝著踏平北涼然後直奔中原去的,太平令的那些文臣官吏都是要用於薊州、河州和接下去的淮南道,沒打算浪費在北涼。在這種情形下,幽州葫蘆口的不降死戰和北莽自身也不願納降,使得臥弓鸞鶴兩城周邊的戊堡寨子都在楊元贊大軍花巨大代價攻破後,幾近損壞殆盡。當然,目前看來,利弊參半,好處是讓葫蘆口內更加易於北莽騎軍來往馳騁,但是如果我們將北莽最有力的反攻放在幽州,那麼楊元贊剛剛得到兵力補給的整整三十五大軍,就有苦頭吃了。”

    褚祿山補充道:“要想扭轉幽州葫蘆口戰局,迫使楊元贊不得不撤退,那麼我們最少要投入五萬最精銳的騎軍,要一戰功成!直接在關鍵時刻打光楊元讚的精銳騎軍!所以虎頭城絕對不能丟,丟了虎頭城,也就意味著柳芽茯苓兩城也要丟,懷陽關也要丟,一旦把戰線收縮到清源重冢一帶,讓董卓的大軍舒舒服服向南推進鋪開陣線,到時候別說我們手上握有五萬騎軍的閒餘兵力,就是五千都難。所以說,為了虎頭城,可能要在祥符二年這一年中就多死四五萬人,但是在葫蘆口,他們要死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