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八十二章紫金身,百年一劍

    那魔頭譏諷笑道:“王老怪死沒死,我都不會說自己能勝過他,但既然那徐鳳年被打回原形,只是個名不副實的天下第一人,我為何說不得?殺不得?身為吳家劍冠,連這點膽識都沒有,看來江湖註定要一代不如一代,吳家劍冢也不能例外啊。”

    吳六鼎氣得瞪眼,正要說話間,只聽翠花輕輕開口道:“竺煌,三日後,決定素王歸屬。”

    對素王劍垂涎已久的竺魔頭嘿嘿一笑,但炙熱眼神中竟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忐忑。吳六鼎更是慌張起來,只是他太清楚翠花的秉性,用言語是怎麼都勸不回來的,耗費幾大缸子的口水也徒勞,除非自己的劍術高過她,這一刻,出冢遊歷江湖多年的吳六鼎突然意識到,自己是不是過於知足了,總覺得自己會有一天登頂劍林,可以不用著急,吳六鼎看似慵懶散漫,但何嘗不是自負至極,以為己身天賦足以有資格讓整座江湖等待那一天?

    一直看著聽潮閣那邊景象的赫連老人突然說道:“我窮其一生所觀所學所悟,駁雜無序,如集珍寶無數,心中想要編織出兩張天衣無縫的寶簾,只是受限於自身織工平平,有心無力。都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是無奈,我更是無奈,空有萬擔米卻無炊,因此一直沒有辦法把這兩張簾子給世人看一看。”

    老人轉頭望向年輕劍冠,緩緩說道:“原來以為可以由你吳六鼎來編織雙簾,只是時不待我,我已經八十多歲了,沒有幾天可以活,未必能等到你劍道大悟的那一天,如今有幸碰上一個現成的……”

    吳六鼎苦著臉道:“娶劍老爺爺,你這話放在心裡就好,何必說出嘴來讓我傷心。”

    老人微笑道:“咱們老頭子見著自家晚輩不上進,總是會恨其不爭的。”

    吳六鼎嘆了口氣,轉頭望向湖面怔怔出神。

    除了吳家劍冢內最具聲望地位的這幾人,曾經跟顧劍棠酣暢戰過一場的左手劍張鸞泰,跟祁嘉節在太安城一山難容二虎的劉堅之,杏子劍爐少主嶽卓武,西蜀韓半劍和劍僧崔眉公,以及納蘭懷瑜幾位婦人這些屹立劍林多年的風流人物,都目不轉睛盯著那座武庫旁的巔峰之戰,與世人心目中兩位頂尖高手交手必定驚天地泣鬼神大不相同,除了秋絮如冬雪和湖面微漾的旖旎風光,然後唯一醒目的畫面更是讓吳家百餘人大多都如墜雲霧,覺得摸不著頭腦,即便是竺煌、赫連劍痴和公孫秀水這幾位頂尖劍客,視線也都跟隨那一物緩緩移動。

    一顆棋子,高高拋起,尚未登頂而墜,依舊在往更高處躍去。

    眾人各有見解,昔年的南唐第一高手公孫秀水自言自語道:“那年輕藩王應該是打造了一副棋盤,這一子落子生根處,就是殺機生出之時,那長眉老人能否勝出,就看能否在棋子落地之前破開這幅棋譜。”

    風韻依舊不減當年的納蘭懷瑜笑眯眯道:“什麼棋盤棋譜的,要我看啊,那年輕俊哥兒就是耍架子呢,怎麼風流倜儻怎麼來,到了他這種境界,再淺陋的招數被他用出,也可平地起雷,可不就是怎麼好看怎麼來?”

    修習古劍幾近走火入魔的嶽卓武搖頭道:“那你還真是小看了此人,那位老前輩內裡劍氣橫生,境界修為未必就要低了他徐鳳年,此舉必有深意,生死之戰,豈能兒戲?”

    被吳六鼎經常喊為崔大光頭的劍僧背有一柄無鞘木劍“降龍木”,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感慨道:“這裡頭禪味兒真是足啊,這讓貧僧記起了當年與龍樹禪師在兩禪寺後山的擦肩而過,老和尚滿身汙泥扛

    著鋤頭,走在路上迎面走來,笑著跟我打招呼,我也只當是寺中普通僧人,就此錯過。事後想起,真真正正是琉璃身的得道之人了。難怪都說北涼徐家二十年虔誠禮佛,一飲一啄莫非因果。”

    棋子開始下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