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一百五十三章三國

    周浚臣諂媚笑道:“持節令早已看透世事人情,若是北莽軍權盡在持節令之手,趙室朝廷就唯有俯首帖耳的命了。”

    慕容寶鼎平淡道:“你雖是違心的溜鬚拍馬,不過還真說對了本王的心思,拓拔菩薩所謂的軍神,不過是將兵之才,中材而已,調兵遣將,董卓倒是更厲害些,可本事再高,混得再好,也不過是離陽徐驍的命數。可惜董卓起勢太晚了,排在他前頭的那幾位南朝大將軍都還撐得住好些年,董胖子未必能順利走到功高震主封無可封的那一天。”

    周浚臣頭皮陣陣發麻,苦著臉低聲說道:“持節令不需要跟小的說這些天機,小的目光短淺,學識淺陋,反正也聽不懂。”

    半張臉面猙獰恐怖的慕容寶鼎扯了扯嘴角,一隻手在周浚臣肩頭拍了拍,“放心,左右為難的流民之地,如今局勢很微妙,涼莽雙方的‘得失’,都要按雙份來算,本王招徠了一個周浚臣,那麼北涼少了一個周浚臣不說,將來還要面對一個紫金魚袋在腰間的周將軍,這種婦孺都知曉利弊的買賣,本王不會糊塗到意氣用事。本王年輕時候是說過要將流民全部堆屍於清涼山的混賬話,那會兒年輕氣盛,從來不屑什麼大勢所趨,總是自以為可以獨自力挽狂瀾,吃了不少大虧啊。”

    那雙少年少女不知何時跑到了兩人身邊,小胖墩的衣衫已經被金水毀去大半,就直接拿後背衣飾扒下做裙,系在腰間好歹勉強遮住了褲襠物件和白花花屁股,少年望向忌憚無比的周浚臣,笑嘻嘻問道:“這位官老爺,有錢財寶貝嗎?”

    周浚臣臉龐僵硬地解下腰間那枚據說是從崑崙山頂破石而得的羊脂美玉,不曾想胸口沾滿金水的少年只瞥了眼,就大失所望,急匆匆問道:“得跟那張椅子一樣,金燦燦的,否則就不值錢了。”

    周浚臣一臉無奈望向慕容寶鼎,後者視而不見,挪動腳步去跟洪敬巖竊竊私語。禍不單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姿色平平的少女也走到周浚臣身前,冷冷威脅道:“有吃的嗎?沒有的話,我就把你變成一座冰雕死屍!”

    一個財迷,一個吃貨?

    昨天還是青蒼名義上皇帝的周浚臣手足無措,就差沒對兩孩子求爺爺告奶奶別折磨他了。洪敬巖在跟慕容寶鼎言語的時候,“望向”那雙被北莽秘密奉為國寶的年輕男女,中原練氣士分南北,南方以南海孤島觀音宗為尊,北派則都集中在欽天監,任何一名權貴公卿膽敢私養一名練氣士,哪怕趙家天子以能容天下事著稱於世,也肯定是掉腦袋的死罪。李密弼曾經獲悉,北派攀附趙室的尋龍練氣士,這些年一直為天象高手柳蒿師所用,只是不知是為其破境入聖出力,還是在太安城打造了什麼陣法。北莽的練氣士不多,顛峰時大概也就百餘人,人數恐怕還比不上一個觀音宗,如今更是死得十去其九,這個悲劇緣於慕容寶鼎找尋到了那對親生兄妹,兩人姓氏分別賦以耶律慕容兩大國姓,一個叫耶律採陰,一個叫慕容採陽,是練氣士記載在秘籍上的“活人刀圭餌”,據傳兩者食之其一,或可入天庭,或可入地府。不過慕容寶鼎從來不信這一套,當時進獻給了他的姐姐北莽女帝,後者亦是對道教長生飛昇之說嗤之以鼻,對於兄妹的歸屬,對弟弟笑言“天予不取,反受其禍”,還贈給了橘子州持節令,女帝甚至不惜舉國之力,讓兄妹二人陰差陽錯成為北莽練氣的集大成者,耶律採陰擅長馭火,慕容採陽則可讓夏日大江一瞬結出冰河長橋,皆是妙不可言。

    慕容寶鼎笑問道:“你覺著種涼殺得掉那個年輕人?”

    洪敬巖平靜道:“種涼玩世不恭,不知珍惜天賦,境界撐死了跟第五貉相仿。單對單,種涼贏面很大,但贏面大,不一定意味著就能殺人。”

    慕容寶鼎率先走向大殿門口,“他跟魔頭洛陽很有關係,你就沒些想法?”

    洪敬巖說了句玄機暗藏的言語,“我想殺他,怕就怕持節令要攔著。”

    慕容寶鼎一笑置之,轉移話題道:“北莽離陽加北涼,三足鼎立,原本只要徐驍不死,其餘雙方就都得乖乖看北涼的臉色行事。那會兒是離陽恨不得身為世子的年輕人夭折,進行了許多襲殺刺殺,希望北涼二世而亡,後來出乎所有人意料,北涼竟然悄然大局底定,徐鳳年世襲罔替無法阻擋,然後是陳芝豹入京,隨著他辭去兵部尚書封王西蜀,結果輪到一直看熱鬧的咱們北莽急眼了,去年那場大動干戈,被北涼打得肉疼刺骨,南北兩朝文武無數,就只有太平令跟董卓堅持要先打西線,執意要跟新王坐鎮的北涼以及西蜀陳芝豹硬碰硬打兩仗,於是李密弼的蛛網就把重心從本王這些人身上轉移到了徐鳳年,希望宰了已經沒有徐驍依靠的新藩王,到時候北涼群龍無首,就要好欺負許多,風水輪流轉,既然大致確定了徐鳳年不會造反,離陽趙勾反過來得捏鼻子死命保著他徐鳳年不要暴斃在北莽手上,以免誤了西北門戶,真是個天大的笑話。有北涼三十萬鐵騎跟南朝消耗,後頭又有陳芝豹在西蜀虎視眈眈,太平令關於東西對峙的謀劃,實施起來就要困難許多,就算成了,按照太平令的說法,也得多上二十幾萬條性命。這也許就是太安城那個叫元本溪的男子的厲害之處了,文人動動嘴,武人沙場死。眼下三國演義的無趣局面,北涼不動,北莽離陽就都不敢輕舉妄動,不知不覺就給兩朝百姓換來了二十來年的太平日子,嘿,一切都是李義山的功勞啊,可惜這個仇家已經死了,再無法跟他當面訴說,本王滿肚子的言語,也就只能跟你洪敬巖嘮叨嘮叨了。”

    洪敬巖笑道:“所幸還有個褚祿山。”

    慕容寶鼎伸出手掌貼在臉頰上,“是啊,還有個褚祿山。”

    兩人已經跨出大殿門檻,看到廣場上略顯寂寥的場景,洪敬巖突然說道:“徐偃兵秘密隨行護駕年輕藩王,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此人在邊境上攔截解救北涼經略使之子的手段,不容小覷。如果沒有持節令大人,我還真沒有把握在青蒼殺人。既然徐偃兵還沒有露面,說明如我先前所猜,一個種涼是真的殺不掉徐鳳年。先是不願當皇帝過過癮的人屠徐驍,一心想要兩戰定江山的陳芝豹,忠奸難辨的褚祿山,現在又多了個喜歡火中取栗的徐鳳年,北涼果真多怪人怪事。要我說,北涼果真還是依照帝師所謀,先滅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