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一百二十八章與人言一二三

    徐鳳年笑道:“什麼見底,分明還有兩大口酒,捨不得就說捨不得。”

    宋巖也實誠,哈哈笑道:“還真是捨不得,這罈子酒在地底下埋了七八年光景,當時放了三罈子下去,李大人當上經略使大人後,喝了一罈,這趟來陵州,知道要升官發財了,加上也得離開黃楠郡,就想著把餘下兩罈子都搬來,忍著肉疼,也要送給殿下一罈,不曾想去後院一看,就剩下手裡這壇了,一思量,就知道是那胳膊肘往外拐的閨女偷去送人了,把下官給愁得多了好幾根白頭髮,唉,女大不中留,家家戶戶都是如此。殿下,不要怪罪啊。”

    徐鳳年玩笑道:“情理都給宋大人佔去了,本世子還能說什麼。”

    宋巖感慨道:“殿下這幾年不容易啊。”

    徐鳳年沉默片刻,等宋別駕仰頭喝完一大口酒,輕聲笑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去北莽見過北院大王趙淮南,以及去京城面聖,兩趟出行,中間有很多波折,不過覺得最委屈的一次,還是第一次狼狽不堪的離家出走,在河州那邊遇上一個富家子弟倒提著一柄私買而得的北涼刀,硬是被那廝在腦袋上敲出一個大包,要是當年在北涼,這類貨色,早就給我放狗咬死了,也是那會兒才知道有沒有徐驍這個爹在身邊,真是天壤之別。至於後來也吃過一些虧,不過約莫是被當成過街老鼠習慣了,也就不再難以釋懷。如果說什麼苦頭最苦,最難熬的就是上武當山之前的練刀,當時找了些亡命之徒給我當練刀的樁子,被馬賊頭一刀劃在身上,血肉綻放的那種疼痛,痛得差點就要滿地打滾,以至於當時都沒膽量低頭去看那道傷口,揭開疤繭的時候就對自己說別練刀了,好在當時咬牙堅持了下來,那以後便總是忘不掉,哪怕這幾年來有很多次命懸一線,的確是死去活來的遭罪,反而仍是覺得不如那一刀子來得記憶深刻。”

    宋巖怔了怔,抬手提起酒罈子,嘆氣一聲,說道:“下官從不怕官場上的陰謀詭計,不過想著誰要是把刀架在脖子上,真要眼睜睜看著自己出血,十有八九也就顧不得什麼文人風骨了。手無縛雞之力,說得就是宋巖這些讀書人。”

    徐鳳年打趣道:“是個男人就都不會手無縛雞之力,一些青樓女子,縛雞的本事,更是了得。”

    宋巖一口酒噴出來,低頭看了看褲襠,笑出眼淚,顧不得浪費了那最後一口劍南春燒。

    笑過之後,宋巖轉頭望著世子殿下,“人生不如意之事七八九,苦事。”

    徐鳳年望向湖水,淡然笑道:“終歸還能與人言一二三,幸事。”

    宋巖默然。

    徐鳳年說道:“宋巖,再去埋下三壇酒,七八年後,要是咱倆都活著,你就送我一罈。我還你一個不輸經略使的封疆大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