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一百七十三章兩份謀略兩顆頭顱,賀新涼

    陳錫亮笑道:“打賭那方百八古硯送不送來?是否鍾澄心割愛親手奉上?”

    徐鳳年點頭道:“我賭不會送,就更別提鍾大公子親自送上了。你要贏了,古硯歸你。”

    陳錫亮胸有成竹笑道:“那回頭我用這方古硯研磨畫龍,送殿下一幅三龍撼海圖。”

    徐北枳舉起瓷杯喝了口茶水,慢悠悠說道:“你這是逼著鍾洪武倒向燕文鸞。”

    徐鳳年坐回太師椅,鬆開馬鞭,靠著椅背說道:“就怕燕文鸞不會輕易答應。可這把火燒得太旺,就不好收場,我也很為難,否則讓鍾洪武回府就密函寄去燕文鸞手上,要麼派心腹快馬加鞭傳去口信,是最好。”

    徐北枳搖頭道:“燕文鸞識大體,有泥佛之稱,鍾洪武除非下大血本,否則搖動不了這尊大佛。若還是那個大權在握的懷化大將軍,才有幾分可能性,如今失勢落水,恐怕很難拖拽泥佛一起下水了。”

    徐鳳年無賴道:“事在人為嘛,咱們要相信鍾洪武的能耐。”

    有關變動北涼軍格局一事,徐驍先前讓徐北枳和陳錫亮各自呈上一份密摺,兩人殊途同歸,都是快刀斬亂麻,直接從頂尖高層下手。

    褚祿山擔任北涼都護,破格提拔一大批青壯校尉,出自陳錫亮的摺子。

    而必須逼迫鍾洪武燕文鸞退出邊境,轉為幕後養老,則出自徐北枳手筆,大概綱領便是你們不退,我便讓你們不得不退。

    一份陽謀一份陰謀。

    王大石一直欲言又止,可是不敢插嘴。

    徐鳳年轉頭笑道:“怎麼了?”

    王大石後知後覺赧顏問道:“徐公子,你真是咱們北涼的世子殿下啊?”

    徐鳳年調侃道:“我就不許跟你一樣行走江湖了?”

    少年撓頭傻笑道:“行的啊!”

    徐鳳年笑問道:“我教你那套拳法練得如何了?”

    王大石臉紅道:“每天都有練,可徐公子,哦不,世子殿下,你也知道我腦子笨,練不好。”

    徐鳳年笑道:“你聰明,就不傳你這套拳法了。對了,跟你說一聲,這套拳法是武當洪洗象搗鼓出來的,他也不聰明,你來學很適合。”

    王大石驚呆得無以復加。

    武當掌教洪洗象,那可是騎鶴下江南,並且千里飛劍鎮龍虎的仙人!

    洪掌教還不夠聰明?

    的的確確不太聰明的王大石就更不懂了。

    茶壺茶具就擱置在手邊,徐鳳年翻過一隻茶杯,倒了一杯,起身遞給站在對面的劉妮蓉,“坐著喝吧。”

    劉妮蓉接過了茶杯,沒有落座,臉色黯然道:“民女不敢。”

    徐鳳年看了她一眼,“魚龍幫明天掛旗吧,那個汪植會給你們撐腰。”

    劉妮蓉咬著嘴唇,搖了搖頭。

    徐鳳年當初跟她一路同行,知道她喜歡鑽牛角尖的性子,也不奇怪,沒有為難這名江湖女子,告辭了一聲,就走向大廳門口,跨過門檻前,他跟青鳥嘀咕了聲。

    然後劉妮蓉看到一枚銅錢遠遠拋來。

    這一次劉妮蓉沒有像上一次在黃沙萬里的山坡上故意視若無睹,而是接住了銅錢。

    那一次,徐鳳年講了一些道理給她聽,說了一些做人要外圓內方的言語。

    劉妮蓉低頭道:“魚龍幫會掛旗。”

    徐鳳年已經走遠。

    王大石輕聲問道:“小姐,咱們是不是再也見不著徐公子了啊?”

    劉妮蓉點點頭。

    王大石跑到門口,感恩少年滿懷愁滋味。

    坐入街上那輛小馬車,徐鳳年對徐北枳說道:“本來想讓你當龍睛郡郡守去噁心鍾家的,想一想還是算了,讓鍾澄心擔任,好像更噁心人。其實拋開噁心人不說,你鯉魚跳龍門,跳過龍門越多,越誇張越好。”

    徐北枳目不斜視笑道:“我就算了。”

    陳錫亮皺了皺眉頭。

    說話如見杯中茶,如紙上畫龍,都是留白才有餘韻。徐北枳的潛在意思,車廂內三人,都一清二楚。他徐北枳不做這條鯉魚,樂得做一尾江河中的野鯉,也就只能讓剩下那條好似聽潮湖中的家鯉陳錫亮來做了。

    誰高誰低,路遙知馬力。

    徐鳳年貌似完全沒發現車廂內的暗流湧動,笑道:“才發現這些年的紈絝子弟沒有白做,如今不管我做什麼不合情理的舉動,外人都不感到意外,人心如弓弦,咱們北涼這張弓,弧度被拉得足夠大了。”

    馬車出城前,徐北枳正要下車,不再送行。鍾澄心讓幾十扈騎遠遠跟隨,戰戰兢兢趕來送名硯百八。

    車廂內,陳錫亮接過價值連城的名硯。

    車廂外,徐北枳婉拒了已是郡守大人鍾澄心的名馬相贈,後者也不敢騎馬離去,牽馬而行,與這位世子殿下身邊心腹並肩,片刻言談以後,鍾澄心就由衷拜服。

    陳錫亮放下檀盒,平淡問道:“世人何時才能知曉殿下曾經親手殺掉提兵山山主第五貉?”

    徐鳳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明明知道答案,還問我。”

    陳錫亮扯了扯嘴角。

    當天,一個駭人秘聞以龍睛郡為圓心,以星火燎原之勢向整座北涼鋪散開去。

    世子徐鳳年在弱水畔親手割去北莽北院大王徐淮南的腦袋。

    也曾在柔然山脈親手割下第五貉的頭顱。

    而這兩件驚天動地的事情,沒有人質疑。

    因為說出口之人,是徐淮南的孫子,徐北枳。

    兩顆頭顱。

    賀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