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一百零四章仙人撫我頂

    有老黃和羊皮裘老頭兩位劍士珠玉在前,吳家遺址看與不看都沒什麼關係了。

    徐鳳年過吳家遺址而不入,走上北面山坡,發現背陽面半腰有一片非驢非馬的建築群,半寺廟半道觀,青白袍道士和紅衣喇嘛夾雜而處,各自招徠香客,徐鳳年啃著青果乾棗,繞過朱漆斑駁的外牆,在後院門口停腳,懸有道門鮮紅桃符,楹聯由中原文字寫就,難得的鐵畫銀鉤,頗見功底,卻是佛教腔調:任憑你無法無天,見此明鏡高懸,自問還有膽否?須知我能寬能恕,且把屠刀放下,速速回轉頭來!徐鳳年跨過門檻,正值黃昏時分,一群斜披紅袍的喇嘛做完了晚課,在殿外走廊席地而坐,說法辯經,年邁者早已古稀花甲,年幼者不過七八幼齡,俱是毛絨紅色袍子,一些性子跳脫的小喇嘛就乾脆坐在欄杆上,年久不修,發出一串不堪重負的吱吱呀呀聲響,年長喇嘛手握胸前佛珠,神態各異,辯論者或神采飛揚,或眉頭緊蹙,旁聽者或沉思或欣然,徐鳳年沒有走近,安靜站在遠處,有些吃力地聽著那些北莽偈語相詰,暮色餘暉灑落,幾名對辯論心不在焉的小喇嘛瞧見了香客徐鳳年,咧嘴一笑,復爾轉頭竊竊私語,也不知是說新學經書佛法如何,還是說今日昨日某位燒香姐姐的姿容如何。院內院外不過幾尺高度小門檻,一跨可過,但是出世入世,才是大門檻。徐鳳年沿牆繞行,期間有中年僧人託木盆迎面而來,表情平靜,單手輕輕施禮。徐鳳年還了一禮,去主殿外焚香三炷,敬佛敬法敬僧,沒來由想起即將到來的兩朝滅法浩劫,以及龍樹僧人的可無佛像佛經不可無佛心的說法,有些感慨,山雨欲來,陸地起龍捲,一個兩禪寺老和尚,能擋得下來?

    徐鳳年抖了抖肩膀,繫緊繩帶,稍稍掛起那隻書箱,準備找路去正門離開,看到前方有一對熟悉男女繞殿而出,正是酒攤上同桌而坐的食客,男子綢緞長衫,面如冠玉,風度翩翩,腰間掛有一串南朝士子間十分風靡的金鋃鐺,女子秀氣賢淑,金釵步搖,小家碧玉的中人之姿,卻擁有大家閨秀的氣態,年輕英俊男子正給結伴女子講述佛門三十二相,順勢解釋了佛門金身相和一品武夫裡金剛境的不同,言辭深入淺出,顯然熟諳釋教典故,女子溫雅點頭,徐鳳年不想加快步子超過兩人,本意是不願打攪這對火候只比情侶身份差一籌半籌的出彩男女,不曾想片刻功夫以後,男子轉頭狠狠瞪了一眼,似乎是覺得徐鳳年不懷好意盯著女子婀娜身段,不過男子家教使然,並未惡言相向,徐鳳年只得停下腳步,等他們走遠,才再行向前,耳力所致,聽到那名男子憤憤然說道:“我朝佛法已然末世,本該徹底滌盪,就說這些寺廟,如果有人阻礙出家,哪怕你是主持和尚,也要被詛咒生生世世得瞎眼報,如此一來,大半寺廟和尚都是依附佛門的外道騙子,不是做那欺財騙色的勾當,就是渾然不懂佛法為何物,佛門清淨地,何來清淨二字!盡是一些該殺的混賬東西!”

    女子性情溫婉,看待人事也似乎要中正平和許多,輕言輕語:“那些辯經的喇嘛都挺好呀,不像是壞人,你故意遞出金銀,他們都不願手觸銀錢,反而送了你一本經書。”